放榜那日,杭州城的秋风里飘着桂花的甜香。
陈恪蹲在贡院外墙根下,手里捏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炊饼,牙齿在上面磨出一道白痕。
他盯着地上排队搬家的蚂蚁,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和它们差不多——明明知道目的地,却总被突如其来的水洼打乱计划。
&0t;穿越者守则第六十条,&0t;他在心里默记,&0t;放榜时最好找个能随时逃跑的位置——中了可以狂奔庆祝,落第也能迅躲进小巷痛哭。
&0t;
远处铜锣声由远及近,人群像被惊动的鱼群般骚动起来。
陈恪站起身,拍了拍沾满墙灰的襕衫下摆。
这件母亲亲手缝制的青布直裰已经洗得白,袖口磨出了毛边,在阳光下像一圈不规则的蕾丝。
&0t;浙江乙酉科乡试放榜——&0t;
差役的唱名声刺破晨雾。
陈恪没急着挤进人群,反而后退两步,背靠着一棵老槐树。
树干粗糙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让他想起王氏布满老茧的手掌。
&0t;第六十一条,&0t;他继续在心里补充,&0t;真正的老鸟都懂得&039;反向观察法&039;——看前排人的表情就能猜出结果。
&0t;
果然,前排一个穿绸衫的胖子突然瘫坐在地,活像只被戳破的猪尿泡。
旁边几个书生或捶胸顿足,或仰天长叹,表情管理彻底崩坏。
陈恪的胃部拧成一团,炊饼渣在喉咙里堵成了团。
&0t;淳安陈恪——&0t;
唱名官的声音突然拔高。
陈恪浑身一激灵,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他脑壳里敲钟。
&0t;第九十六名!
&0t;
最后一名。
又是吊车尾。
陈恪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他想起知乎上那个着名问题:《连续三次考试都垫底是什么体验》,当时他还匿名回答&0t;说明你永远在突破底线&0t;。
现在他真想更新答案:谢邀,人在大明,刚中举人,还是垫底的那种。
&0t;陈老爷!
恭喜陈老爷!
&0t;
报录人的破锣嗓子震得他耳膜生疼。
两个差役挤过人群,不由分说地往他脖子上挂红绸,动作粗鲁得像在给牲口系铃铛。
陈恪被拽得踉跄几步,突然现自己的视角变高了——原来是被差役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0t;等、等等!
&0t;他的抗议淹没在欢呼声中。
双脚离地的瞬间,陈恪恍惚看见人群外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钱德洪的白胡子在秋风里飘得像面旗帜,旁边王畿正踮着脚冲他比大拇指。
两位心学大师身后,几个穿青袍的官员正交头接耳,时不时指向他这个方向。
&0t;第六十二条:&0t;陈恪被抬着游街时,脑袋磕到牌坊上,&0t;当古代人把你当吉祥物抬起来时,记得护住要害——他们的庆祝方式堪比谋杀。
&0t;
三日后,西湖边的望湖楼张灯结彩。
新科举人们的鹿鸣宴办得比陈恪想象中朴素,没有传闻中的歌舞伎乐,只有几桌勉强算得上丰盛的酒菜。
他捏着请柬站在门口,突然理解为什么知乎&0t;古代科举&0t;话题下总有人吐槽&0t;鹿鸣宴不如公司年会&0t;。
&0t;陈兄!
这边!
&0t;
一个圆脸举人热情招手。
陈恪走过去,现对方案前摆着本《四书大全》,书页间露出半截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策论套路。
他忍俊不禁,这作弊准备得比考试还认真。
&0t;在下嘉兴周通。
&0t;圆脸举人凑过来低语,&0t;听说陈兄是钱、王二公的座上宾?待会能否引见&0t;
陈恪的客套话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看见钱德洪和王畿穿着正式冠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来。
更离谱的是,两位大儒身后跟着的侍从,居然抬着个硕大的食盒!
&0t;小友!
&0t;钱德洪的嗓门压过满座喧哗,&0t;老夫带了你最爱的西湖醋鱼!
&0t;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举人都盯着陈恪,眼神里写满&0t;这货什么来头&0t;。
王畿已经自来熟地挤到他身边,从食盒里端出个青花海碗,糖醋汁的香气顿时霸占了整个宴会厅。
&0t;第六十三条:&0t;陈恪捂着脸在心里记录,&0t;当心学大师在正式场合对你特别关照时,社死程度与关爱成正比。
&0t;
接下来的场景堪称嘉靖朝行为艺术巅峰——两位泰斗级大儒和一个未满十七的小举人,三人共用一个食槽,啊不,食案。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