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2012实验室,无线技术研究部,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
办公室里格外安静,顶灯管不知哪根接触不良,在赵志远头顶上方发出细微的、令人烦躁的“滋啦”声。
光线也跟着忽明忽暗,把他伏案的影子在堆满电路板和测试仪器的桌面上拉扯得变形。
他右手手腕关键处因为长期握鼠标和敲击键盘,鼓起一个发红发硬的茧子。
此刻他把面前这份打印出来的邮件通知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
邮件标题像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熬得通红的眼底:《关于2018年上半年绩效评估结果的通知》。
正文很简短,公式化的冰冷:
赵志远(工号:00):
经部门综合评议,您2018年上半年绩效等级为:c。
请知悉。
如有疑问,请按流程向您的直接主管或部门hRbp咨询。
“咨询?”赵志远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吟。
麻麦皮,咨询个屁!
过去三个月,他像个皮球一样,被那个空降来的、头顶“海归精英”光环的经理李维,踢给了主管工程师,主管工程师又踢给了hRbp张莉,张莉再把他礼貌而坚决地踢回给李维。
每一次申诉,每一次试图解释,换来的都是更高级别的官腔和更彻底的无视。
绩效被打c,在2012实验室,在这个汇聚了华兴最顶尖技术大脑的地方,无异于公开处刑,更是职业生涯的丧钟。
它意味着年终奖清零,意味着未来一年晋升无望,意味着你在整个部门的资源分配序列里被彻底打入冷宫,更意味着一种无声的驱逐。
要么识趣地自己走人,要么等着在下一轮“资源优化”中被“自然淘汰”。
而这一切的根源,赵志远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猛地拉开左手边最底下的抽屉。
抽屉里没有文件,只有厚厚一沓A4纸打印出来的邮件记录、会议纪要复印件、项目文档截图。
最上面一张,是去年年底一份关键项目“星穹”基带芯片中新型低功耗调度算法的专利申报草稿。
发明人一栏,清清楚楚写着:赵志远(00)、王海(00)。
而最终提交到公司IpR(知识产权部)的正式版本上,“赵志远”的名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空降总监李维的工号。
他当时就炸了,拿着草稿冲进李维的独立办公室质问。
李维那张保养得宜、带着金丝眼镜的脸从宽大的显示器后面抬起来,露出惊讶和不解:
“老赵,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个核心思路是我在硅谷时就提出的概念框架,你只是做了后续的工程实现和优化嘛。
专利署名,当然是体现核心贡献者。
你的名字,在后面的贡献者列表里不是有体现吗?”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责备。
演,真尼玛会演,特么是你是在丑国进修过《演员的自我修养》吗?
赵志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发黑。
贡献者列表?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未来的专利收益分配、在技术荣誉的归属上,他赵志远,这个在实验室埋头苦干了十六年、头发熬白了一半的核心骨干,和那些只参与了一两次测试的实习生没什么本质区别。
他去找了李维的上司,2012实验室无线技术研究部的部长孙启明。
孙启明是李维的“伯乐”,当初力排众议将这个在北美某二流研究机构镀过金的“海龟”挖来,直接给了对方研究中心经理的位置,负责最重要的基带芯片预研方向。
孙启明打着哈哈,语重心长:
“老赵啊,眼光要放长远。
李总监带来的是国际视野,是能让我们研究部和国际接轨的新思路。
你们这些老人,要懂得配合,要支持新领导的工作嘛。
至于署名顺序,实验室内部有评议机制,要以大局为重。
个人那点得失,不要斤斤计较。”
大局?赵志远只觉得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十六年的“大局”,就是被这样轻飘飘地踩在脚下?
大局就是别人的大局是吧?
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了,他当然知道如果有人对他说“大局为重”的时候,那她自己必然就不在“大局”里。
他又去找了实验室负责员工关系的副总裁陈明哲。
邮件石沉大海,电话永远在忙线中。
好不容易约到一次面谈,陈明哲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端着秘书刚泡好的龙井,慢条斯理:
“志远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
但技术上的事情,还是要尊重专业领导的判断。
李维同志是孙部长力荐的人才,他的专业素养和判断力,我们是充分信任的。
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会内部了解。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