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谈话还未商量出结果,天边便已经浮现熹微晨光。
黎苏指尖凝聚灵光,在几人面前的桌案上勾勒出天华镇的简略地图。
她指尖轻点地图东南角:“分头行动,今日,我和蔺师妹,古师弟三人会将天华镇全部探一遍。”
沐祈手中澄灵雪清剑出几不可闻的低鸣:“那我和齐师兄盯着那买糖人的老翁,看看那糖中究竟有何古怪。”
云落点点头,望向苏域:“我和苏师兄去寻许知槿。”
……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更,许先生便已端坐在学堂前的青石阶上。
他手中那册《千字文》的边角已有些卷边,显然经常翻阅。
晨露浸湿了灰布长衫的下摆,在衣料上洇出深色的水痕,他却浑然不觉,专注得仿佛与手中书册融为一体。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紫藤花架时,细碎的光斑在他肩头跳动。
许先生抬头望了望天色,从怀中取出一个包浆温润的铜铃。
“叮——叮——叮——”
三声清响在晨雾中荡开,惊起檐角一只早起的麻雀。
清脆的铃声在晨光中荡开,不过片刻,巷子里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二十三个孩童排着整齐的队伍走来,每人手中都捧着用蓝布包好的书册。
为的许知槿扎着红头绳,髻梳得一丝不苟,在晨光中像朵含苞的海棠。
“先生早。”
孩子们齐齐对着石阶上的许先生行礼,连弯腰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许先生微微颔,伸手替一个男孩整理衣领时,指尖在领口绣着的暗纹上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那动作熟稔得仿佛重复过千百遍,连指节弯曲的角度都恰到好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二十余个幼童端坐堂中,每人面前摊着完全相同的《千字文》抄本。
最前排的许知槿挺直背脊,端坐与大声诵读的姿势与其他孩子分毫不差。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
循着感应,云落和苏域悄然来到一座青瓦小院前。
院墙爬满紫藤,花开得极盛,但诡异的是,这般盛放的花,却没有一只蜂蝶驻足。
二人隐在学堂外的老槐树上,透过枝叶的缝隙观察。
她们看见许先生讲课时的神情专注而温和,遇到孩童提问时,总是耐心地俯身倾听。
“好,温习完了,今日我们继续讲《论语·为政》。”
许先生的声音不疾不徐,如清泉流过卵石。
他执起戒尺,在为政以德四字上轻轻一点,戒尺与竹简相触,出清脆的嗒的一声。
“先生,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是什么意思呀?”
一个看起来六七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许先生笑着对那小女孩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把铜钱,在案几上摆成星图:“就像这样,北辰星不动,其他星星都围着它转。”
他的手指在铜钱间游走,那些铜钱竟自行移动起来,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讲完一节内容,许先生让孩童们临帖习字。
他踱步在案几间,不时停下指点。
走到一个男孩身边时,眉头微蹙:“执笔太紧,手腕要放松。”
说着,还亲手调整了男孩的握笔姿势。
许知槿写得格外认真,一笔一划都力求完美。
许先生在她身后驻足良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知槿今日写得很好。”
他低声夸赞,声音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满意。
散学后,许先生独坐学堂,将孩童们的习字一一批阅。
朱笔在纸上勾画,偶尔停顿,在某个字旁写下批注。
许知槿的习字在最后一个,许先生看了片刻后,满意地点头,将字帖收入袖中。
此刻已经夕阳西沉,他忽然抬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老槐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两位仙师,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他话是这般,却是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说,声音里带着教书先生特有的儒雅。
云落和苏域心中有些震惊,所以也只迷糊的看到,许先生起身时,他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那影子的手里,分明握着一把戒尺形状的法宝。
既已被点破,云落两人也没有继续隐藏的意思,槐树叶沙沙作响,云落和苏域飘然而下。
紫藤花簌簌落在云落肩头,她指尖轻拂,花瓣却诡异地停驻在空中片刻才坠落。
“先生好眼力。”
苏域轻咳一声,拱了拱手。
许先生轻笑,袖中滑出一套青瓷茶具:“老朽不过是个教书匠,当不起仙师这般礼数。”
茶香在学堂内袅袅升起。
许先生执壶的手稳如磐石,滚水冲入青瓷盏时,茶叶舒展的姿态都透着股刻意雕琢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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