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下,显得如此荒谬可笑,如此卑微如尘,像一个命运开出的、充满恶意的巨大讽刺!他感到喉咙深处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腥甜的灼热岩浆再次汹涌上涌,他拼命地、狼狈地、痛苦地吞咽着,那股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痉挛的胃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抽搐。
就在这时,周强的声音透过高保真麦克风,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居高临下的慷慨和毫不掩饰的炫耀,传遍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感谢学校领导的信任!感谢各位老师们的辛勤栽培!”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巡视领地的领主般扫过台下,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刻意拔高,带着表演的性质,“同时,我也代表我父亲,周健勇先生,感谢学校给了他一个回报社会、支持家乡教育的宝贵机会!毕竟——”
他再次故意拖长了尾音,如同在享受这万众瞩目的高光时刻。他微微扬起下巴,视线似乎穿透人群,精准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和赤裸裸的优越感,锁定了后排那片沉默的灰色:
“——毕竟,我爸捐资设立的这个‘启航’奖学金,初衷就是为了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同学嘛!让大家都能安心学习,没有后顾之忧!”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石头,掷地有声,“我爸说了,只要大家努力,我们周家,一定支持到底!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有潜力’的同学,因为经济问题掉队!”
他的话语在礼堂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短暂的停顿后,他仿佛不经意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如同在宣读圣旨般,吐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结语:
“我爸养你们!”
最后这五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格外响亮,带着一种主人翁般的、理所当然的施舍意味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宣告,如同五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残忍地射穿了张二蛋最后摇摇欲坠的意志防线!
“轰——!”
张二蛋只觉得脑子里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彻底崩断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滔天屈辱、焚心怒火和彻骨绝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他再也无法压制喉咙里那股滚烫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腥甜!
“噗——!!!”
一大口温热的、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腥味的液体,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熔岩,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鲜红!刺目!滚烫!
如同在惨白灯光下骤然怒放的、绝望的血色曼陀罗,瞬间将他手中那张紧攥着的、写满卑微希望的“特困生奖学金申请表”彻底浸透、染红!
猩红的信封!猩红的申请表!猩红的血!
三种同样刺目、却代表着天堂与地狱般截然不同命运的红色,在礼堂惨白冰冷的灯光下,交织、碰撞、融合,构成一幅触目惊心、令人窒息、足以灼伤灵魂的残酷画面!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粗糙廉价的再生纸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迅速洇开、扩散、吞噬,将“张二蛋”三个工整的字迹彻底淹没,将那些证明他“特困”的冰冷数字覆盖,只留下一片刺目的、绝望的、如同凝固火焰般的猩红!
张二蛋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他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捂住嘴,试图堵住那奔涌的生命之泉,然而更多的鲜血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可抑制地从指缝间汹涌涌出,滴落在他破旧棉袄肮脏的前襟,溅落在冰冷坚硬、积满灰尘的木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绝望的红梅。他痛苦地弯下腰,蜷缩成一团,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每一声都牵扯着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在死寂的礼堂里显得格外凄厉。
“二蛋!”旁边一个同样穿着破旧的农村男生惊骇地低呼一声,脸色煞白,连忙伸手死死扶住他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的身体。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血腥的变故,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表面平静的油锅!前排的掌声和虚假的喧哗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惊愕的、茫然的、嫌恶的、冷漠的、看戏的——如同无数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束,齐刷刷地、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射向后排角落那个蜷缩的、咳血的、瘦小单薄的身影!
主席台上,郑明脸上那模式化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眼神里闪过一丝被打扰的强烈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当众揭穿的慌乱。王海峰脸色瞬间铁青,如同暴怒的狒狒,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一把夺过主持人的麦克风,对着台下厉声呵斥,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强权威压:“后面怎么回事?!安静!立刻保持会场秩序!不许喧哗!不许影响颁奖进程!”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剜向那片混乱的角落,试图用强硬的姿态将这不合时宜的、带着血色的插曲迅速镇压下去。
刺眼的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但这一次,焦点不再是领奖台上的虚假荣光,而是慌乱地、如同嗜血秃鹫般扫向那片被惊扰的、充满痛苦的角落,试图捕捉这计划之外的、带着原始冲击力的混乱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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