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道目光,或明或暗,带着探究、畏惧、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意味,追随着他的身影。
就在夏侯北拉开自己椅子的时候,一个刻意拔高的、带着油滑腔调的声音,从前排斜侧方响起,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半个教室的人听见:
“哟!‘血书英雄’回朝了?”
周强斜倚在椅背上,头发用发胶打理得根根竖立,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手腕上那块亮闪闪的电子表折射着刺眼的光。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啧啧,用血写名字?挺有‘创意’啊!怎么,是觉得自己名字太金贵,得用血供着?还是想学古人写血书……鸣冤啊?”
他故意把“鸣冤”两个字咬得很重,尾音上扬,充满了恶意的调侃,引来周围几个跟班压抑的嗤笑。
夏侯北拉椅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他坐了下来,将那个破旧的、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绿色帆布书包塞进桌肚深处。
周强见他不理,非但不收敛,反而像是受到了鼓励,声音更加阴阳怪气:
“我说夏侯北,你这动不动就撕书、砸车、写血书的,是不是觉得这样特爷们儿?特威风?啧,山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野性’十足啊!就是不知道这‘野性’,能不能帮你把自行车钱赔上?还有那检讨书……该不会又是用血写的吧?一千字呢,得放不少血吧?”
他夸张地咂咂嘴,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林雪薇就坐在周强前面一排。她穿着一件崭新的浅蓝色衬衫,领口系着精致的丝带,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后。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参与周强的嘲讽,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冷淡地扫过夏侯北的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极致的漠然,如同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摆在角落的旧家具,或者空气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的视线在夏侯北那件旧T恤和带着血痂的手指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毫无波澜地移开,白皙的手指优雅地翻开桌上精美的硬壳笔记本,仿佛周围的喧嚣与她隔绝在两个世界。那无声的冷眼,比周强的恶语更显疏离和高高在上。
夏侯北放在桌下的手,在周强那句“得放不少血吧”出口的瞬间,猛地攥紧!指关节处刚刚结痂的伤口因为巨大的握力瞬间崩裂,一丝新鲜的、暗红的血珠迅速从痂皮下渗出,染红了指甲边缘。手臂的肌肉线条在旧T恤下骤然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充满了危险的张力。
他深潭般的眼底,那冰冷的火焰无声地腾起,带着噬人的寒意,直直射向周强的后脑勺。
“哥!”
一声细弱蚊呐、带着惊恐的呼唤在夏侯北左侧响起。张二蛋脸色煞白,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夏侯北的胳膊肘下方一点点的衣袖布料!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声音带着哭腔,
“别…别理他!求你了哥!”
几乎是同时,坐在夏侯北右前方、靠近过道的李小花也猛地扭过头。她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脸色苍白,眼睛因为昨日的羞耻和此刻的紧张而显得红肿。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充满恐惧和哀求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夏侯北那只攥紧的、渗出血珠的拳头,用力地、幅度极小地摇着头,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做着“不要”的口型。她抱着书本的手指同样用力到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书页里。
两个来自卧牛山的少年,一个死死拽住他的衣袖,一个用眼神无声地哀求,像两株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却拼命想拉住一块巨石的幼苗。他们的恐惧是那么真实,那么沉重,像冰冷的锁链,缠绕上夏侯北即将爆发的力量。
夏侯北绷紧的身体,在那两股微弱的、却带着巨大恐惧的拉扯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僵硬。他眼底翻腾的戾气如同被投入冰块的沸水,剧烈地翻涌了一下,最终被强行压了下去。
那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新渗出的血珠沿着粗糙的皮肤纹理缓缓滑落。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握的五指,手背上虬结的青筋渐渐平复。
他没有看张二蛋和李小花,也没有再看周强,只是将那只沾着新鲜血迹的手,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粗糙的裤子上,仿佛要将那点猩红和翻腾的怒火一同按进布料深处。
“哼,怂了?”
周强没看到后面细微的拉扯,只看到夏侯北最终松开了拳头,以为自己的挑衅奏效,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得意和不屑,轻飘飘地甩下一句,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孙丽抱着教案和课本,出现在教室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熨帖的淡米色西装套裙,发髻一丝不苟,但脸色比昨天更加冷硬,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锐利地扫过全班,最后,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余怒未消的冷意,精准地落在了后排靠窗的夏侯北身上。
那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下移,掠过他按在裤子上的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