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这个笑容一如往昔,纯净而温暖。
却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江暮云心底骤然激起层层叠叠的混乱涟漪。
江暮云喉结微动,下意识地轻咳一声,迅掩去眼底的慌乱和那瞬间翻涌而起的复杂难言的情愫。
他强迫自己扬起一如往常那般阳光爽朗的笑容,大步走了过去:“嗯,刚回来。
小庭在写什么?这么专注。”
“在帮吴大夫誊写王员外家侍女风热的诊疗方子,”
邵庭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搁在砚台上,指尖点了点石桌上的药方。
“薄荷三钱、连翘四钱、淡竹叶二钱、生甘草一钱半,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两次,忌食荤腥油腻。”
他的字迹清秀工整,药材剂量和煎服方法标注得清晰明了。
江暮云凑近看了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和自豪。
他的弟弟,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护在羽翼下的孱弱孩童,已然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甚至受人尊敬的医者学徒了。
“写得真好。”
他由衷地赞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今年秋天,又是三年一度的武乡试之期……不知这一次,他能否把握住机会?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激烈竞争和未知结果,他心底便忍不住泛起焦虑。
邵庭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抹转瞬即逝的沉重,他自然明白哥哥在为何事烦忧。
武乡试……考得上固然好,考不上,也无所谓。
大不了,等他医术再精进些,能赚更多诊金时,他来养着哥哥便是。
哥哥只需要留在他身边就好。
这个念头在他心底一闪而过,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柔乖巧的模样。
他站起身,柔声道:“对了哥哥,你前几日那件磨破的练功服,我已经帮你缝补好了。
我去拿给你。”
说着,他转身走进屋内的小里间。
不一会儿,他便捧着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靛蓝色练功服走了出来。
他将衣服展开,递到江暮云面前。
只见衣服肩肘处原本破损的地方,此刻已被细密匀称的针脚精心缝合,用的还是同色的丝线,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修补的痕迹,平整得宛如新衣。
从三年前那个笨拙地穿针引线、甚至扎破手指、缝出歪歪扭扭“毛毛虫”
的少年,到如今这般手艺精湛、针脚细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邵庭私下里不知付出了多少练习和努力。
江暮云接过衣服,指尖抚过那光滑平整的缝补处,心中暖流涌动,充满了珍惜和感动。
他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揉一揉弟弟柔软的顶。
然而手伸到半空,却顿住了。
弟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摸头的小孩子了……他有些讪讪地想将手收回。
邵庭却轻笑一声,主动伸出手,轻轻抓住了他那只布满厚茧指节粗粝的手,将它拉过来,贴在了自己微凉的脸颊上。
他微微侧头,像只依赖主人的猫儿般,用细腻光滑的脸颊肌肤,轻轻蹭了蹭哥哥那因常年练武而粗糙磨人的掌心。
那熟悉的带着汗水和阳光气息的粗糙触感,却给了他无比安心的踏实感和隐秘的占有欲。
“哥哥的手,还是这么暖和。”
他轻声呢喃,眼角眉梢染上满足的笑意。
掌心传来那细腻温软的触感,以及弟弟全然依赖的亲昵举动,让江暮云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热意瞬间从两人相贴的肌肤窜起,直冲耳根。
他心跳如擂鼓,喉咙干,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既贪恋这份亲昵,又为这份出兄弟界限的触碰而心慌意乱。
就在这时,武馆门口传来一阵喧哗说笑声,外出办事或练功的师兄师弟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江暮云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和慌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与邵庭拉开了距离。
邵庭看着他迅抽离的手和躲闪的眼神,眼底的光芒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暮云!
邵小弟!
都在呢?”
几个师兄笑着走了过来,很自然地与他们打招呼。
经过这三年的相处,武馆上下早已将邵庭视为自己人,即便他不是武馆弟子,但他免费为大家看病写方、细心周到,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喜爱。
一个眼尖的师兄看到了江暮云手中那件缝补精美的练功服,不由得啧啧称奇:
“哟!
邵小弟,你这针线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缝得,完全看不出破过!
比我媳妇缝得还细致平整啊!”
另一个师兄也笑着附和,指了指江暮云脚上那双半新不旧却十分合脚的布鞋:“暮云,这双鞋也是邵小弟给你做的吧?手可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