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厅堂面积尚可,符合一个二品大员的规制,但内里的陈设却再次让苏凌暗自惊诧。
地面铺着的是最普通的青砖,因为年代久远,不少地方已经磨损得失去了棱角,甚至有些细微的凹凸不平,但却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几乎能映出人影。
墙壁也只是简单地用白灰粉刷过,虽然有些地方已经微微泛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裂纹,但同样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华丽的壁饰或者字画点缀。
厅堂中间摆放着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花梨木八仙桌,桌面上放着一个普通的白瓷茶壶和几个同款的茶卮,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桌子两旁各放着四把同样材质的靠背椅,椅子的样式古朴,甚至有些笨重,没有任何精美的雕花,看得出用了很多年,扶手处被磨得颇为光滑。
靠近墙壁的地方,摆着两个小小的木质书架,上面零零散放着的也并非什么古籍珍本,而是一些常见的经史子集和账册之类的书籍,摆放的倒是十分整齐。
整个正厅,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简朴。简朴到了近乎清苦的程度,与丁士桢户部尚书的身份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若非亲眼所见,苏凌绝难相信,掌管着大晋王朝钱袋子的天官府邸,其主厅竟是这般光景。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奢华之气,但却处处透着一种被精心打理过的、近乎刻板的洁净,仿佛主人极度爱惜,却又无力或者不愿更换任何物件。
这......这也太过清简了!若非亲眼所见,谁敢信这是一品大员的厅堂?比之龙台那些富商的客厅尚且不如!这丁士桢,若真是贪官,何至于此?贪来的金山银山,难道都藏在暗室地窖不成?还是说......我之前的判断,真的错了?
苏凌心中的疑虑如同潮水般翻涌,眼前的景象对他固有的认知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两人分宾主落座。虽是仲春时节,夜晚仍有些凉意,但这厅堂之中,却似乎比外面更加阴冷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潮湿气息,仿佛阳光很少眷顾这里,那种湿冷的感觉丝丝缕缕地渗入衣衫,让人感觉有些不适。
苏凌下意识地轻轻搓了搓手指。丁士桢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主动开口解释。
“苏大人见谅。这宅子是家父留下的旧宅,丁某自幼便住在这里,后来入朝为官,也未曾另觅新居,只是在此基础上修修补补,将就着住罢了。这屋子年代久了,地势又偏低,难免有些返潮,尤其是春秋两季,更是湿冷难当。倒是让苏大人受委屈了。”
苏凌闻言,心中更是诧异,忍不住脱口问道:“丁尚书如今贵为户部天官,位列九卿,难道朝廷不曾为尚书大人赐下新的府邸吗?何须一直居住在此等......呃......古朴之地?”
他及时将“简陋”二字咽了回去,换成了稍显委婉的“古朴”。
丁士桢听了,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愠色,反而浮现出一种极其庄重而忧戚的神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天下的苦难,声音也变得低沉而充满了一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感慨。
“唉......苏大人有所不知啊。如今我大晋实乃内忧外患,多事之秋啊。南方水患频仍,北方边境不宁,各地州府也时有灾荒......百姓生活困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者不知凡几。国库......国库也因此空虚,每年的税赋收入,往往是寅吃卯粮,捉襟见肘啊。”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仿佛真的看到了民间疾苦。
“在此等国事艰难之际,丁某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国家钱粮,更应体恤朝廷难处,以身作则。不过是一处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罢了,能住便好,家父在此住了半辈子,丁某也住惯了,觉得甚好。又何须耗费巨资,大兴土木,去建造什么新的府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