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舌头像是被冻成了石头,死死抵着上颚,完全不听使唤,声音抖得像狂风中的破布:
“……是…是让人…让人没法信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带着哭腔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混杂着恐惧、茫然、以及一种世界彻底崩塌的绝望感。
他无力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手心沾满了冰冷的泥水混合物,冻得脸皮生疼,却也终于带回了一丝麻木的触觉。
江奔宇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覃龙惊魂未定、惨白如纸的脸,还有那双完全失去了焦距、只剩下巨大恐惧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古井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但水面波澜不惊。
他敢于在覃龙面前显露这出世俗理解的“本事”
,不是鲁莽。
这个念头在过去的无数次行动中早已推演过无数次。
在这七十年代中叶的沿海偏远山区,山民们的生活里依旧充斥着各种根深蒂固的民间禁忌和近乎迷信的山野传说。
他江奔宇身上的异常,即便偶有风言风语传到有心人(比如那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二狗子)耳朵里,充其量也就落个“思想封建迷信”
、“宣扬怪力乱神”
之类的指控,搞不好就是被民兵扭送到公社“思想改造学习班”
去,念几天批判文章。
根本没人会往“自然能力”
这种越时代想象的层面上去想。
但覃龙……不同。
这个从血与火中滚过来的老兵,这个粗中有细、最重情义的山里汉子,他不一样。
他看到了疑点,选择了沉默。
他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战场,见过人心最黑暗的背叛和最纯粹的信义。
在他面前露这一手,看似冒险,实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测试”
。
江奔宇需要的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弟,而是一个能在惊涛骇浪中相互扶持的臂膀!
覃龙那份在部队里练就的、远山民的忠诚和秘密守则,是江奔宇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关键!
这兄弟,是过命的交情!
是值得以最大的秘密相托的倚靠!
“龙哥,”
江奔宇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但语放得更缓,更稳,像寒冬里缓缓流动的温泉水,朝着几步之外的覃龙逼近了两步。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连彼此呼吸时喷出的白气都几乎要交融在一起。
江奔宇的目光牢牢锁定了覃龙那张写满恐惧的脸,眼神坦诚得如同剥开了所有伪装的璞玉。
“这事,是有点怪。
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他停顿了一下,这个短暂的停顿仿佛凝滞了时间,将覃龙全部的注意力都死死拽住。
“但,”
江奔宇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覃龙的耳膜上,“让你瞧见,是因为……”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绳索,带着千斤的份量投进覃龙剧烈收缩的瞳孔深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信你。”
噗通!
噗通!
噗通!
覃龙的心脏,在那两个字落下的瞬间,如同停滞了许久后猛地被注入了强大的动力,疯狂地在胸腔里擂动起来!
像是要撞碎胸骨!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另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滚烫、更加强烈到足以将刚才所有寒冷都驱散的情绪——如岩浆般喷薄而出!
那双因极度恐惧而涣散失焦的眼睛,在接触到江奔宇那毫无遮掩、纯粹得如同淬炼后的火焰般的信任眼神的刹那!
轰!
!
!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羞愧、感激、震撼、无上荣幸……甚至可以说是找到了主心。
覃龙猛地抬头,对上江奔宇的眼睛。
那眼神亮得很,像山巅的星子,干净、坦诚,没有半点虚的。
他心里“腾”
地燃起一股热劲,刚才那点惊吓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他“啪”
地一拍大腿,蹲麻的腿站起来时还晃了晃,却梗着脖子,声音陡然洪亮起来:“老大!
您放心!
这事…这事我烂在肚子里!
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我覃龙要是漏出半个字,就不是爹娘养的!”
“行了,说这些就见外了。”
江奔宇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指着水里还在扑腾的野猪,“别光顾着说,干活吧。
找些结实的藤条来,得是那种老藤,经得起拽。
把这些家伙串起来,还是老规矩,咱俩沿着岸边走一人站一边,牵着藤子跟着水流走,到了入海口的大路边,再换牛车拉回去。”
覃龙用力点头,抹了把脸,把刚才那点震撼死死压进心底。
他知道,老大肯把这么大的秘密亮给他看,是真拿他当自家人。
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