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森林。刘秀回头,对坡上大喝:“收刀!”汉军前排步卒跑步而下,却未像往常那样踢翻降卒、捆猪崽,而是两人一组,一人接兵器,一人递热汤。汤里漂着麦粒,浮着枣花,是百姓连夜熬的“定心粥”。
一个铜马少年被汉军士卒扶起,他冻得指节开裂,接汤时不停哆嗦。士卒却把自己手套脱下,给他戴上,还笑:“别怕,这手套是我娘缝的,暖和。”少年低头,泪珠落进碗里,溅起小小涟漪,像把曾经的恨,也一并溅碎。
东山尨看着这一幕,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捧刀过头:“萧王,我部尚有散卒两万,正奔高湖、重连,若信我,给我三日,我让他们自己回来。”
刘秀不答,却解下自己披风,给东山尨披上,披风内里绣着“民心”二字,针脚细密,像一条条看不见的绳。东山尨指尖触及那字,浑身一震,再抬头,眼里血丝尽退,只余赤诚。
当夜,汉军未回营,就地与降卒混编。篝火一圈圈,像焦黑大地上开出的红莲。火边,汉人、铜马人并肩而坐,同喝一锅粥,同烤一堆火。有人开始还梗着脖子,后来便互相递酒囊;有人掏出半块焦饼,掰给身旁的伤兵;更有人比拼刀法,输者唱家乡小调,荒腔走板,却引来掌声一片。
刘秀穿行其间,不带亲兵,不披铁甲,只穿一件旧布袍。他蹲到一群正分粥的降卒旁,接过木勺,亲自给人添粥。添到最后一碗,却见碗里漂着一片焦黑——那是炮火里烧焦的麦壳。刘秀拈起麦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苦、涩、带烟火味,他却咽得干脆:“苦吧?苦才能记得甜。”周围降卒面面相觑,忽有人大喊:“跟着萧王,明年让这地长出甜麦!”众人齐声应和,声浪冲得篝火“呼”一声旺起三尺。
东山尨远远看着,忽然拔刀,割破掌心,血滴进火里,“嗤啦”作响。他高举血手:“我东山尨,对天立誓:从此姓刘,姓民心!若再反,叫这火里麦壳塞我喉咙,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