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的体育馆都成了她的模糊背景板。江韵华握着刮刀撬罐盖的动作僵住了。颜料罐盖子已经撬开了一半,罐体却倾斜了,刺目的荧光红色粘稠颜料不受控制地溢出,流淌下来,沿着他的手掌边缘,淅淅沥沥地淌向手腕,滴落在地上那堆还没用的宣传册上,留下迅速洇开的腥红污点。
他却浑然未觉。
全部的神经,所有的目光,都被那束孤光中安静伫立的少女紧紧攫住。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这片亮与暗的边界,以及她挺直的、带着孤独又骄傲力量的身影。
心跳擂鼓般敲击着耳膜。喉头莫名干涩发紧,喉咙深处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他不知道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光刺了下眼,还是被她的模样刺痛了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一种混合着陌生悸动和纯粹震撼的情绪,像是熔岩,在胸腔深处闷烧、翻腾。
时间在她闭目呼吸的凝滞中流逝。直到舞台上负责彩排的老师又拍了两下手掌:“清瑶,从慢板开始。其他人注意,把主追光给过去!别愣着!”
轻柔舒缓的音乐流水般漫溢出来,代替了之前的鼓点和杂音。光束里的许清瑶像是被音乐唤醒,身体瞬间苏醒,化作了光与旋律的一部分。
手臂如舒展的柔美藤蔓,指尖牵引着空气的流动;修长的腿绷直抬起,轻盈的回旋如踏波而行,每一次旋转、弯腰、展臂、跳跃,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优雅和精准的爆发力。她脸上沉静如水,每一个动作却饱含着难以言说的情感张力。灯光追逐着她,她像是黑夜凝结出的一颗最纯粹剔透的水晶,独自在舞台上燃烧着自己的光芒。
阴影里抱着颜料桶的少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颜料顺着他的手腕滑下,凉丝丝的粘腻触感如此清晰,可比起那道几乎占据了他全部视野的舞动身影,这点不适实在微不足道。视觉神经忠实地记录下她腾空时绷紧的足尖,身体舒展时优美的曲线,落地时惊人的控制力……每一帧画面被视觉神经贪婪捕捉着,大脑却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个无法用词汇描述的感受牢牢盘踞——她在发光。那光如此纯粹,如此遥远,如此……不可企及。
一种莫名的、带着点卑怯的失落感,混合着更强烈的、近乎冲击般的震撼,沉沉地压在心头。他甚至忘了自己手上糟糕的处境,只是直直地望着,像看着一场不属于尘世的演出。
直到——
一个舞段结束,许清瑶以一个极其流畅优美的滑步回旋,最终定格在舞台中心,面向侧后台的方向微微喘息调整。舞台灯的光晕正好将她的视线扫向这片道具区模糊的轮廓。
江韵华才猛地一个激灵从沉浸中惊醒!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抬起,想用袖子抹一下因专注观看而有些发烫的脸颊——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让他那只沾满未干透的荧光红颜料的手,直接蹭过了自己的下巴和左侧颧骨!
一片冰凉粘腻!
他心里一慌,脸上突如其来的触感让他慌乱地想用另一只手去擦,结果干仅那只手的手背也沾到了红色的斑驳!低头再一看,手上、前臂、衣服下摆边缘一片狼藉,那摊宣传册更是惨不忍睹。简直狼狈得像刚从颜料池里爬出来的小丑!
就在他盯着脏污的手和脸,有点不知所措地想要找点什么来擦,却又在犹豫别把其他地方也蹭脏时,一片淡淡的香皂和清新松节油的混合气息裹挟着空气细微的流动,迅速靠近。
江韵华愕然抬头。
许清瑶竟从明亮刺眼的舞台光区走了下来,径直步入了道具区这相对幽暗的角落。近距离的、毫无舞台灯光过滤的视觉冲击更为真实清晰——细密的汗珠沁在光洁的额头和鼻尖,微卷的碎发粘在鬓角,练舞后气息还未平复,胸脯微微起伏着。那张被公认有着校花之名的脸上此刻没有笑容,也没有舞台上的那种疏离清冷,只有一种纯粹的,有点无奈的……关切?
她目光飞快扫过他脸上颧骨那块尤其显眼的、被他越蹭越花的荧光红油彩,再落到他同样“挂彩”的双手和沾了颜料的前襟,眉心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问,甚至没有客套的寒暄。就在江韵华大脑空白、心跳几乎要失速的瞬间,许清瑶已经极其自然地靠近了一步,几乎站到了他正前方不足一尺的距离。
江韵华甚至能清晰看到她微翘睫毛被汗水浸润的湿痕。她微微侧低下头,从自己训练服那贴身却没有口袋的款式里,只能掏了掏紧束在腰间的一条轻薄短裤那极其微小的口袋,竟然真的抽出了一包纸巾。动作利落地抽出一张。
她另一只手微微伸向前,似乎想要托起他的下巴好擦拭,但似乎觉得这姿势对一个男生而言过于亲密唐突,那只手在空中顿了一秒,最终选择悬空停在他脸颊前方。
只有拿着纸巾那只手抬了起来,力道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意味,直接用雪白的纸巾按压上他左脸颊颧骨位置那块最显眼的红印。纸巾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一颤。
“喂,发什么呆?”许清瑶声音不大,介于练舞后的微喘和气息不稳之间,声线带着点运动后的沙哑和颗粒感,在这嘈杂的背景音里,却清晰地、直接地传入江韵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