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琪站在穿衣镜前,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不借助任何支撑物站立,然后缓缓地、有些僵硬地向前迈出一小步。
腿部的肌肉传来熟悉的酸胀感,但比起之前针刺般的疼痛和无力,已是天壤之别。康复训练在家庭医生的指导下循序渐进,她能感觉到力量正一点点重新回到这条受伤的腿上。
然而,身体逐步恢复的同时,另一重压力却与日俱增——她的研究生学业。
研三,本就是最关键也最忙碌的一年。实验室的项目数据亟待整理分析,毕业论文的初稿才完成了一半,还有预答辩、查重、盲审……一道道关卡摆在眼前。她的导师周教授,是位治学严谨又颇为关心学生的长辈,最近打电话来的频率明显高了。
“爱琪啊,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要量力而行,但实验室那边……唉,你知道的,那个国家自然基金项目结题在即,你负责那块数据是关键啊。”周教授的声音透着关切,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老师,我明白,让您费心了。我会尽快处理好。”每次接完电话,爱琪的心都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平板电脑里复杂的实验数据图和只写了开头的论文文档,眉头紧锁。张姨带着珩珩在花园里玩,孩子清脆的笑声隐约传来,她却无法像前阵子那样心无旁骛地沉浸其中。一种久违的、属于学业和事业的焦虑感,开始悄然蔓延。
晚上,乐希回到家,敏锐地察觉到了老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晚餐时,她有些心不在焉,连珩珩叽叽喳喳地讲述今天用积木搭了“超级大城堡”的壮举,她也只是勉强笑了笑,回应得有些敷衍。
哄睡珩珩后,乐希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卧室,放在爱琪手边。“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是腿不舒服吗?”他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温和。
爱琪接过牛奶,温暖的触感从杯壁传来。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乐希:“老公,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乐希坐直了些,表示他在认真听。
“我的腿恢复得还可以,走路虽然慢点,但短距离活动问题不大了。但是,学校那边……研三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项目、论文,导师那边压力也很大,我不能再一直待在家里了。”爱琪语速有些快,显然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盘桓已久,“我想,从下周开始,白天上午让司机送我去学校实验室,处理最紧急的数据和实验收尾工作。下午就回家,继续做康复训练,家庭医生也是下午来,时间上不冲突。你看行吗?”
她一口气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乐希。她知道他心疼她的身体,担心她太劳累。
乐希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在爱琪还略显纤细的腿上,又看向她眼中那簇不容忽视的、属于事业和学业的火焰。他了解爱琪,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只待在家庭舒适区里的人,她的韧性和追求,正是他欣赏她的重要部分。
“你想好了吗?”乐希最终开口,声音沉稳,“上午去学校,来回奔波,加上工作强度,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康复训练不能中断,这是底线。”
“我想好了!”爱琪立刻保证,眼神恳切,“我计算过时间。早上司机送我过去,最多在实验室待三个半小时,中午准时回来吃饭、休息。下午的家庭康复训练我保证认真完成,绝不偷懒。老公,我不能因为受伤就把学业彻底搁置,那是我付出了很多心血的东西。而且……我也想早点回到正常的生活和事业轨道上来。”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也有一份不容置疑的决心。
乐希注视着她,看到了她眼底的坚持和渴望。他明白,让她完全停下来“休养”,对她精神上的折磨可能远大于身体上的劳累。适当的、可控的回归,或许对她的整体恢复更有利。
他伸出手,覆上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握住:“好。我同意。”
爱琪眼睛一亮,几乎要欢呼出来。
“但是,”乐希语气一转,带着不容商量的严肃,“我们必须约法三章。第一,每天在学校的时间严格控制在三到四小时,司机接送,不准自己开车。第二,感觉任何不适,腿疼、头晕,必须立刻停止工作,联系司机回家,不准硬撑。第三,下午的康复训练必须保质保量完成,我会让家庭医生定期向我汇报你的进展和状态。”
他的条件清晰而明确,充满了保护的意味。爱琪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和支持。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我答应你!全都答应!谢谢老公!”
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和如释重负的笑容,乐希心里也软了一下。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跟我还说什么谢。只是……别太勉强自己。身体是第一位的。”
计划很快付诸实施。
周一早上,爱琪早早起床,仔细地做好腿部的热身活动。她换上了一身久违的、便于活动的休闲装,将笔记本电脑、实验记录本和数据硬盘仔细装进双肩包。镜子里的她,虽然气色还稍显苍白,但眼神里重新注入了光彩,那是一种属于外面世界、属于挑战和创造的光彩。
乐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