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大汉律法,皇帝诏书必须一正一副,必须存档,而没有副本存档的遗诏,即为伪诏。
在窦婴死后,朝野上下就有诸多猜测,但基本是三种,第一种,窦婴伪造,第二种,汉景帝没有存档,第三种,尚书署存档被毁。
第一种不太可能,窦婴以先帝遗诏是为了自救,不是为了要将全族性命搭建去的。
第三种也不太可能,当时王太后和丞相田蚡是势大,但也没有达到能毁掉先帝遗诏的地步。
第二种可能性是最大的,遗诏没有存档。
这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汉景帝忘记存档,另一种是汉景帝故意没有存档。
这么重大的遗诏,如果说汉景帝忘记存档,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如果说汉景帝故意没有存档,就是汉景帝挖了个坑在等着埋葬窦婴和窦氏全族。
总之,老刘家的诏书,除了颁布天下的那种,其他的就不能信。
尤其是密诏。
这不是公孙弘的免死金牌,反而是公孙家的催命符。
陛下想让他勘破荣辱,却连基本的诚意都没有,本朝陛下,真的是太没有礼貌了。
公孙弘的脸平静如水,“博士,夜深了。”
董仲舒被请出了相府。
就在董仲舒失望走回轺车时,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顿时露出了喜意,来人道:“小子见过博士!”
……
一月孟春,冰雪融化,春水浩荡,渭水河道宽阔异常,泛蓝的波涛中隐隐可见晶莹洁白的浮冰。
中、外两朝官吏再三劝进卫氏皇后临朝称制,卫子夫再三辞让不成,正式代理国政,移居长乐宫。
自此,未央宫、长乐宫、太子宫,三宫并立,三圣临朝。
只是,皇帝不在未央宫,太子储君的太子宫更是未建,作为帝国权力中枢,真正行驶监国事宜的,是卫后子夫。
当消息传出,这一年整个帝国上下臣民惶惶不安的情绪,忽然消散了许多。
原本在皇帝、太子之间摇摆的公卿、列侯、宗室大臣纷纷转向了卫后。
不少朝臣隐约觉得很熟悉,就像当初大司马卫青功高,陛下扶起嫖姚校尉霍去病一样,大批朝臣成为了皇后宫卿。
军中变动,终究影响有限,整个朝廷的变动,影响就很广大了。
卫氏外戚,正式进入天下人的视野中,尤其是卫子夫、卫青的长姐卫君孺的夫家,当朝九卿之一的太仆公孙贺,及子公孙敬声,在朝野中尤为活跃。
在长乐宫的宣德殿中,卫子夫首次临朝,举办了廷议。
也颁布了她的第一条政令,算缗和告缗。
何谓“缗”,在本朝常常用线绳把一千枚铜钱串成一串,一千钱称为一缗。
算缗,就是以算为单位征收财产税,而针对的对象是无论有无市籍的全体商人,政令要求他们自己估算经营性成本,统一换算成缗钱,其中商人每两千钱需要缴税一算,一算是一百二十钱,税数零点六成。
但在此前,太子储君的新政令中的车船税,就已经让商税达到了利润的三成,如此一来,巨商大贾的实际商税,就来到了三点六成,真正超过了三分之一。
而太子储君撤销小民小商的车船税,又以这种方式回来了。
甚至为了防止商人群体一致的虚与委蛇,隐匿财产,不如实上报,附上了告缗。
如果商人财产不上报,或不如实上报的,罚戍边一岁,并没收所有经营成本,同时鼓励民间互相举报,举报成功,可以分到被没收财产的一半。
刘据在得知皇后政令时,立刻就意识到,这个政令不是出自母亲。
这必然与姨夫公孙贺父子有关,以及,甘泉宫的父皇有关。
父皇通过公孙贺父子影响了母亲,在继续对穷苦百姓可持续的竭泽而渔。
大多数时候,纵容举报都是一种懒政,也是一种极其罪恶的制度,这是将朝廷的责任和义务转移给了无关的百姓。
而更关键的是,这会成为政治斗争的手段,通过释放人性之恶,在人与人之间塑造出本不存在的敌对关系,从而把每个人都变成一个监视者。
算缗,本来是针对商贾、放贷者的手段,但刘据丝毫不怀疑这会变成针对几乎所有家庭的财产手段。
既然举报有利可图,凡是有点家产的,都会被人惦记上,而地方官府在得到举报后,有心算无心下,哪里还会在乎被告者的身份,先把钱抄了再说。
算缗、告缗所得的钱,既不归少府,也不归治粟内史署,归入了长乐少府,即皇后的少府。
主持算缗的,是个名为义纵的酷吏,就是女太医义妁的兄弟,当初义妁有幸于王太后,在王太后推荐下,出任中郎,外放上党郡的县令,治政严酷,政绩优异,历任长陵县令、长安县令、河内都尉、南阳太守,依法办事,不避权贵,娴于杀戮,严厉打击豪强地主。
迁定襄郡太守,一日处死四百余人,天下皆知,百姓不寒而栗,累迁左冯翊。
此人,代替了酷吏周阳由的位置,为父皇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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