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那句“佳艺爷爷来看你来了”里倏地站稳——仿佛有人悄悄往她血脉里注了一针温盐水,酸而涩,却带着回流的力气。
“凌爷爷……”她声音发飘,像刚被风掀起的纸鸢,线还捏在不知名的地方。老人闻声抬头,嘴角用力往上提,皱纹却一条条往下垂,最后只拼成一个比哭还浅的笑。
徐母侧身让路。门合拢,走廊灯被关在门外,客厅只剩落地灯一圈昏黄,像被岁月磨灭的旧照片。凌老爷子把拐杖靠在鞋柜边,手却没离拐柄,指节因用力而发青。
他缓缓扫过屋内——鞋架上一双男士拖鞋落了灰,餐桌摆着半杯没喝完的蜂蜜水,杯壁凝着一圈黄褐色的泪痕。老人目光最后落在沈佳艺脸上,那目光太重,压得沈佳艺不自觉扶住额头,仿佛再用力一点,就能把方才的眩晕按回去。
“孩子……”凌老爷子开口,嗓音像枯叶在水泥地上蹭,“浩浩他……跟你提过他的父亲吗?”
沈佳艺指尖一颤,刚在沙发里捂出的那点热气瞬间被抽走。她看见老人眼底那片深潭,像一口被石头封了多年的井,如今石头被撬开,腐郁的凉气直往外冒——她忽然明白了:那不仅是“提过”或“没提过”的问题,那是一个被全家小心翼翼绕开的深渊,连夏景浩自己都不敢探头。
徐母把茶几上的龙井茶往里头推了推,瓷底刮过玻璃,发出细而尖的“吱”。她抬眼,目光像温水里突然沉下去的刀,软却带着分量:“凌爷爷,浩浩他是……早没爸爸了吗?”
一句话,薄得只剩一层纸,却像把钝刀,将三个人同时钉在原地。凌老爷子的背猛地塌下去,原本勉强撑起的肩线瞬间垮成一张拉满的弓。他右手死死攥住拐杖龙头,青筋暴起,像要生生把木头掐出汁液。良久,老人点了点头——那动作极轻,却仿佛把一整座山的重量都压在了颈骨上。
“三十年前……”他声音哑得像被沙纸磨过,“景浩他爸,是在德国出的意外。”老人抬眼,目光穿过沈佳艺,穿过白墙,穿过时间,落在某个无人可替的点上,“那天……也正好是十月,咨询季最忙的时候。”
客厅陷入一种近乎残忍的静默。沈佳艺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像远程的鼓,替谁敲着丧钟。她忽然想起夏景浩出差前夜,他站在阳台,背对她抽烟,烟灰缸里堆了七八个烟头——她当时以为他只是为项目发愁,却没想那背影里,还藏着一个十岁男孩突然失去父亲后,再也直不起来的影子。
“所以……”沈佳艺听见自己声音发干,却带着奇异的平静,“他这次坚持要亲自去德国,是怕……怕有调查他爸爸的死因?”
凌老爷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把左手伸进中山装内袋,掏出一个旧信封。信封边缘磨得起毛,颜色像被岁月啃噬的墙皮。他递给沈佳艺,指尖抖得厉害,却固执地伸着,像递出一把迟到了三十年的钥匙。
“这是他爸爸……最后写给我的信。”老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今,该交给你们了。”
沈佳艺接过,信封轻得像片羽毛,却在她掌心压出深深的凹痕。她低头,看见封口处一行褪色的钢笔字——
“凌管家,等咨询季结束,我就回国带浩浩去江边放风筝。”
字迹遒劲,却在一笔横划处突然断掉,像被人生生折断的骨头。沈佳艺指尖抚过那道裂痕,眼前浮起夏景浩笑起来时,右眉尾那一点同样突兀的断痕。她忽然鼻酸,却死死忍住,把信封贴在胸口,像贴住一颗迟到的心跳。
徐母别过脸,悄悄抹了一把眼角。再回头时,她目光软下来,伸手扶住老人胳膊:“凌爷爷,先进来坐。菜还炒着,您要饿了,我给您盛一碗。”
凌老爷子摇头,却终于松开拐杖,把背努力挺直一点。他看向沈佳艺,眼底那片深潭第一次浮起一点微光:“孩子,别怕。浩浩他……会回来的。”
沈佳艺点头,眼泪终于滚下来,砸在信封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圆。她想起自己昏倒前,最后一眼看见日历——10月23日,距离夏景浩归来,还有七天。那七天忽然像一条被拉直的线,把过去与未来、生与死、恐惧与盼望,全都串在一起。
窗外,秋夜的风掠过银杏,发出细碎的掌声。沈佳艺深吸一口气,伸手扶住老人,像扶住一座终于肯倾斜、却仍旧巍峨的山。
“凌爷爷,我们一起等他。”沈佳艺看着凌老爷子对他轻柔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