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瞳仁里掠过一丝波纹,很快又归于平静。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指尖掠过小腹,动作轻得像在抚摸一朵尚未绽放的花苞。
“嗯。”她应得极轻,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松弛,仿佛这一刻她等了很久,久到不再需要任何铺垫。
历澈严的睫毛颤了一下。那一声“嗯”像一根银针,精准刺进他胸腔最软的地方,血珠渗得极慢,却疼得清晰。他忽然半跪下来,单膝落在地毯上,影子因此缩短,像被谁折断了脊背。这样,他的视线刚好与她平齐,甚至略低——他第一次以仰视的角度看她。
“孩子……”他顿了顿,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是夏景浩的?”
问出口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像一把钝刀,划开的是两个人的肚腹。沈佳艺却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很小,像湖面上被风撩起的细纹,很快又归于平滑。
“除了他,还能有谁。”她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目光却从他脸上移开,落在窗棂外那一小方天空。午后的云很薄,被阳光透成淡金色,像一块被熨平的绸。她眼底映着那片绸,也映着一点几不可见的湿意。
历澈严没再说话。他伸手,指尖悬在她手背上空,迟迟没落下去。沈佳艺的手背很白,青色血管在皮肤下像初冬冻住的河,他怕自己一碰,河就裂了。最终,他只是把落在沙发边的那条毯子替她掖了掖,动作轻得像在对待一尊瓷胎,呼吸都屏住。
“抱歉。”他低声说,不知道是为刚才的冒失,还是为别的什么。沈佳艺收回视线,重新看他,眼底那片湿意竟褪得干净,只剩黑而亮的底色。
“没关系。”她声音软下来,带着一点倦,“总会知道的,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历澈严忽然觉得,此刻他才是那个站着的人,而自己早已跪得彻底。他起身时,膝盖发出极轻的一声响,像谁把一根枯枝折断了。走到门口,他回头——沈佳艺仍躺在那里,毯子拉到胸口,黑发散在枕上,像一摊未干的墨。她没再看他,只是盯着天花板,目光穿过那里,仿佛看向很远的未来。
门阖上时,最后一眼,他看见她眼角有一粒极小的光,像星子坠进深海,闪了一下,就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