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的存在,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望潮村本已浑浊的悲恸中,激起了层层不安的涟漪。
村子太小,太封闭,任何一点异常都足以挑动人们因灾难而变得格外脆弱的神经。一个在风暴后离奇出现在海滩上的女婴,一枚从未见过的、刻着古怪花纹的铜铃,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轻易地便被恐惧和绝望发酵成了不祥的征兆。
“听说了吗?林家闺女捡回来的那个孩子,不哭不闹,眼神定定的,邪门得很!”
“她一来,咱们村就遭了大难,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铜铃……夜里好像自己会响,怕是招魂的……”
流言蜚语,如同海边的湿气,无孔不入,悄悄渗透进每一间破败的渔家小屋。人们看林昭棠一家的眼神,多了几分闪烁和疏离,尤其是当她抱着阿海出门时,那些目光便像针一样扎过来。
林昭棠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无形的压力。她变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阿海,用米汤一点点喂养这个脆弱的小生命。阿海很安静,除了饥饿或不适,很少啼哭,只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常常茫然地望着虚空,仿佛在凝视某个遥远而未知的地方。这异样的安静,在村民眼中,也成了“邪性”的证据。
一、父亲的叹息与铜铃的微光
林阿福的旱烟抽得更凶了,尽管烟锅里早已空空如也。这个失去了兄弟和船只、肩上扛着全家生计的汉子,眉宇间的愁苦浓得化不开。他看着女儿怀中那个小小的、安静的婴儿,又听着屋外隐约传来的闲言碎语,内心的天平在不断摇摆。
“昭棠……”他终于忍不住,在一个昏暗的傍晚开口,声音干涩,“要不……咱们还是把这孩子……送到别处去吧?镇上或许有善堂……留在村里,对咱家,对她,都不好。”
林昭棠正在用一块干净的软布蘸着温水,轻轻擦拭阿海的小脸。闻言,她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声音却异常坚定:“爹,送到善堂,她还能活吗?咱们现在虽然难,但好歹还有一口米汤。她是一条命,大海没拿走,咱们就不能再把她扔出去。”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着父亲:“至于那些闲话……他们不过是心里怕,找个由头罢了。难道没有阿海,台风就不来了?渔船就能回来了吗?”
林阿福被女儿问得哑口无言,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受到了屋内凝滞的气氛,襁褓中的阿海忽然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哼唧声。林昭棠下意识地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小铜铃。
“叮当……”
一声清脆、微弱的铃声,在压抑的房间里响起,像一道微光,划破了沉重的黑暗。
奇迹般地,阿海听到铃声,哼唧声停止了,那双茫然的大眼睛似乎聚焦了一些,小手无意识地朝着铃声的方向抓了抓。
林昭棠心中一动。她发现,这枚铜铃,似乎对阿海有着特殊的安抚作用。每当阿海不安或哭闹时,铃声总能让她奇异地平静下来。
这铃铛,或许不仅仅是信物?它和这孩子的身世,究竟有着怎样深刻的联系?
二、奶奶的回忆与族徽的密码
相对于林阿福的忧虑和村民的排斥,奶奶林王氏的态度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接纳。
她常常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望着林昭棠照顾阿海,昏花的老眼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时,她会招手让林昭棠把阿海抱过去,用干枯如树皮的手,极其轻柔地抚摸孩子细软的头发和那枚冰凉的铜铃。
“像……真像啊……”她有时会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奶奶,什么像?”林昭棠好奇地问。
奶奶抬起头,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这孩子的眉眼……还有这安静劲儿……有点像你太奶奶当年形容过的一个人……”
“谁?”
奶奶摇了摇头,记忆如同被潮水冲刷的沙滩,模糊不清:“记不清了……太久远了……只记得你太奶奶说过,咱们林家,很早很早以前,不是打鱼的。是从北边很远的地方,逃难过来的。祖上,是读书人,也是种地的。”
她的目光落在被林昭棠放在一旁的那块刻着族徽和“周”字的焦黑船板上:“那个记号……你太奶奶的木匣子底下,也有一个。她说,那是咱们的根。这个‘周’字……”
奶奶努力地回忆着,眉头紧锁:“好像……听你太奶奶提过一嘴,很多代以前,咱们林家,和一家姓周的,是姻亲?还是世交?记不清了……兵荒马乱的,都失散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大海……又把带着周家记号的东西,送到了咱们面前……”
奶奶的话,如同零碎的拼图,为林昭棠心中的谜团提供了关键的线索。
北边。种地。读书人。林家。周家。姻亲或世交。失散。
这些词语,与第一季青禾原的陈姓(陈守仁、陈怀安)、周姓(周墨白)隐隐对应起来!那块船板,或许并非来自某条陌生的商船,而是与林昭棠自己的血脉先祖,有着极深的渊源!这枚铜铃,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