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紫宸殿内灯火通明。
李昱揉着胀的太阳穴,将一份来自河东郡的密报递给身旁的王颜可。
密报详细记述了当地一个柳姓豪强,表面遵旨释奴,暗地里却勾结官府小吏,逼迫被释奴仆签下根本无法偿还的“债务契约”
,使其重新沦为事实上的奴隶,境遇甚至比以往更为凄惨。
“阳奉阴违,欺上瞒下!”
李昱一拳砸在案几上,声音中压抑着怒火,“他们这是要将朕的诏令,变成一纸空文!”
王颜可仔细看着密报,秀眉微蹙,沉吟道:“夫君,此事棘手之处在于,他们并非公然抗旨,而是钻了法令的空子。
我们虽有废除奴役之名,却尚未建立起完善的民籍、田亩与借贷律法来保障这些被释之民的权益。
这些豪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看来,光有破旧之诏还不够,必须尽快‘立新’。
建立新的田亩制度,确保耕者有其田;颁布新的借贷律法,禁止高利盘剥;完善民籍管理,让每一个子民都清晰可查,不受蒙蔽。”
李昱握住她的手,叹道:“颜可,你所言极是。
只是立新之法,牵涉更广,触动利益更深,恐将引来更大的反弹。
如今朝堂之上,已非铁板一块。
我们一定要顶住压力,在开国之时立好规矩,否则日后更是困难重重。”
便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急促的通报声:“陛下,皇后娘娘,不好了!
京兆尹急报,西市……西市有数百被释奴仆聚集,围堵了前太仆卿王融的府邸,声称王家暗中囚禁其亲眷,逼迫他们重返为奴,现已生殴斗,情况危急!”
李昱与王颜可霍然起身,脸色俱是一变。
王融,乃是太原王氏的嫡系分支,虽已致仕,但在旧族中影响力不小,更是王颜可名义上的远房族叔!
此事一旦处理不当,不仅新政受挫,更可能引旧族势力的全面反弹,甚至将刚刚稳定的朝局拖入动荡!
这场风波,已不仅关乎几个奴仆的命运,更关乎新朝国策的生死,与帝后权威的考验!
西市王融府邸前的骚乱,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了京城的火药桶。
当李昱与王颜可的御驾在精锐禁卫护卫下赶到时,场面已混乱不堪。
数百名情绪激动的被释奴仆与王家家丁扭打在一起,石块与木棍横飞,哭喊声、怒骂声震天。
京兆尹的差役被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控制局面。
“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内侍尖利的声音穿透喧嚣。
混战的人群为之一滞。
御驾亲临的威仪,让激愤的奴仆和嚣张的家丁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
李昱并未下车,冰冷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京兆尹!”
“臣……臣在!”
京兆尹连滚爬爬地过来,官帽歪斜,满脸是汗。
“即刻拿下所有参与殴斗之家丁,羁押候审!
驱散人群,不得伤及无辜百姓!”
“遵旨!”
禁卫军立刻如虎狼般扑上,迅将那些凶悍的家丁制服、拖走。
面对装备精良、令行禁止的皇家禁军,人群很快被分隔开,骚动渐渐平息。
李昱这才与王颜可一同走下御辇。
他没有先去看那些跪倒一片的奴仆,也没有理会闻讯赶来、脸色惨白欲上前解释的王融家人,而是目光如电,直接射向府邸那紧闭的朱漆大门。
“撞开。”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周遭空气瞬间冻结。
“陛下!
此乃臣私宅,您……”
王融的长子,现任礼部郎中的王珣急忙上前,试图阻拦。
“朕的话,没听见吗?”
李昱看都未看他一眼。
赵铁柱(如今已是禁卫统领)狞笑一声,大手一挥:“撞!”
沉重的包铁撞木轰击在门板上,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不过下,门闩断裂,大门洞开。
府内,一些躲藏起来的奴仆惊恐地望着门外,更有几人被绳索捆绑,瑟缩在角落。
真相,已无需多言。
王颜可看着眼前景象,心沉了下去。
她缓步走到那些被捆绑的奴仆面前,亲自为他们解开绳索,声音带着压抑的痛心:“你们自由了。
陛下与吾,绝不会让新政之诺,沦为空谈。”
“皇后娘娘为我们做主啊!”
奴仆们泣不成声,纷纷叩。
李昱转身,面向所有围观的人群,以及闻风而来的各路官员、世家眼线,声音朗朗,传遍四方:“《新朝元年诏》,乃朕告祭天地、颁布天下之国策!
凡我华朝子民,无论出身,皆受此法庇护!
阳奉阴违、欺压良善者,视同欺君!
王融罔顾国法,囚禁民众,即刻革去一切恩荣爵位,锁拿入天牢,交由刑部、大理寺、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