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明黄的琉璃瓦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将温暖的光晕投射进这帝国权力的中枢,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压抑的、冰冷的气息。
新皇赵乾背着手,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地面上,来回踱步。
他身上的龙袍,随着他的动作,出细微而烦躁的“沙沙”
声。
他紧抿着嘴唇,英俊的脸上,残留着未消的怒气。
太和殿上那滑稽而又屈辱的一幕,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吱呀——
御书房厚重的殿门被轻轻推开,帝师张小山缓步走了进来。
他挥手示意所有内侍与宫女退下,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们师徒二人。
“陛下,还在为早朝之事烦心?”
张小山的声音温和而平稳,如同一股清泉,试图抚平这焦躁的气氛。
赵乾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的老师。
在张小山面前,他无需再伪装那份属于帝王的威严与冷静,他更像一个受了委屈、急于倾诉的学生。
“烦心?”
赵乾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火气“老师!
朕快要被这太和殿给逼疯了!”
他走到龙案前,重重一拍桌案,震得笔架上的玉管狼毫都跳动了一下。
“朕自登基以来,日夜不敢懈怠!
朕读遍史书,学的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朕以为,只要励精图治,广纳贤才,便能开创一个真正的大宁盛世!
可结果呢?”
他伸出手指,指向太和殿的方向,眼中是深深的无奈与荒谬。
“结果,朕如今坐在这天下第一的宏伟大殿之上,却连臣子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今日那拂菻国使臣,在朕的面前,在那文武百官面前,叽里呱啦了半天,朕的鸿-胪寺卿,竟只能靠猜!
靠猜啊老师!”
“这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朕?怎么看我大宁朝廷?他们会说,大宁的天子,是个连话都听不明白的聋子!
他们会说,我大宁的朝堂,就是个笑话!”
张小山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皇帝需要将心中的郁结之气,全部宣泄出来。
赵乾越说越激动,他在御书房内来回走动,仿佛要将脚下的金砖踏碎。
“还有那两广总督陈望!
他是能臣,是干吏,朕知道!
他在南疆为帝国开拓海疆,充盈国库,功劳赫赫!
可就因为他那一口改不掉的乡音,他站在殿下奏报,朕听着,比看天书还累!
朕不得不打断他,让他重复,让他说慢一点!
老师,你当时也在场,你看到了百官的眼神吗?那不是在看一位功臣,那是在看一个丑角!”
“朕赏罚不明,是因为听不清!
朕无法与臣子顺畅沟通,也是因为听不清!
长此以往,君臣离心,政令不通,这还算什么盛世?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他停下脚步,双拳紧握,语气沉痛地说道:“老师,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讽刺?我大宁的疆域,靠着祖父和你们这一辈人的格物之学,开疆拓土,远迈汉唐。
火车一日千里,轮船通达四海,万邦来朝,何其壮哉!
可如今,朕坐在这天下第一的宫殿里,却连臣子的声音都听不清!
这盛世,竟败给了区区‘声音’二字!”
终于,赵乾说完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既有愤怒,更有深深的无力感。
张小山这才缓缓上前,为皇帝亲手倒了一杯温茶,递了过去。
“陛下,请息怒。”
赵乾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胸中的火气,似乎被这温润的茶水,浇熄了些许。
“老师,让你见笑了。”
他颓然坐回到龙椅上。
“不。”
张小山摇摇头,目光诚恳而坚定“臣,并未觉得见笑。
相反,臣为陛下今日之怒,感到由衷的欣慰。”
赵乾一愣:“欣慰?”
“然也。”
张小山正色道“陛下之怒,非为私欲,非为权位,而是为国体之尊严,为君臣之畅通,为盛世之基石。
此乃圣君之怒,明君之忧。
臣,理当欣慰。”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陛下所言极是。
此事,非陛下之过,亦非朝臣之过,而是‘规矩’赶不上‘变化’了。”
“规矩赶不上变化?”
赵乾细细品味着这句话。
“正是。”
张小山解释道“太和殿的规制,乃是太祖皇帝所定。
在当时,我大宁疆域不过中原一隅,朝会之上,皆是乡音相近的臣子,自然无需顾虑太多。
可如今,陛下治下,疆土何止万里?从极南之地的总督,到极西之地的将军,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