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稍稍收回手,指尖似仍残留着那阵盘的灵波,微微发烫。半晌,他才又缓声补道:“此物本以防御为主,却兼具反震之能。若敌以术法强攻,阵中灵纹将随力化解,反震半分灵气回击。”
说到此处,他语气略带一丝发涩——那是被压抑的惊叹。毕竟这“九宫玄甲阵盘”,是以“青阳铜”炼制而成,坚韧非凡,坚不可摧。
掌柜喉结微动,可王谢目光平淡无波,似早洞彻其意。他那份从容,反倒让掌柜生出一丝底气不足,只得收了心思,低眉躬身,语声愈发恭敬:“此盘在楼中陈列已近百年,如今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
话虽平静,他指尖却仍微不可察地颤了几下。这一颤,并非惧王谢,而是惧董红拂——毕竟在一位结丹后期修士面前,他即便不愿,也不敢对王谢如何,纵使王谢已从他这里得了极大好处。
王谢只淡淡颔首,神色平静至极,似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这份淡定,与方才挑选第一件法器时的从容如出一辙,甚至更显内敛。他目光如水,轻落于阵盘之上,手背筋脉在灯下隐隐浮现,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掌柜瞧着他这神态,心中不由泛起复杂情绪。自他接任天下第一楼掌柜以来,来此的修士不知凡几,即便有结丹修士,也少有这般气度。寻常修士见了这等珍器,早已露出贪意或激动,可这位王道友,却似早知其来历,仿佛此物本就该归他所有。
他心底莫名浮起一丝敬意,又忍不住暗自揣测:此人究竟有何背景?修为不过筑基初期,目光却深沉如渊,举止沉稳,连“九宫玄甲阵盘”都能一口叫出名号。若非出身高门,便是心智远超常人之辈。
掌柜低声喃喃:“奇也……”声音微弱,几不可闻,却带着一丝不敢轻慢的叹息。王谢未置一词,只抬手轻轻取起阵盘。那一刻,灵光如水纹荡漾,青铜之上符文一一亮起,仿若识主般,发出极细的嗡鸣。
掌柜看得神色骤变,心中更添几分惊骇——这阵盘向来性情孤烈,非特定法诀不能启灵,可王谢仅以灵气轻触,便令它有了回应,难道他还兼修阵法?他不敢多言,只拱手低头,沉声道:“王道友慧眼如炬,老夫恭喜王道友了。”
这番话出口,竟隐有几分请托之意。那态度,已非单纯的买卖礼节,反倒带了些向高人示好的意味。
王谢却只淡淡一笑,未作答复。那笑意极淡,却让掌柜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那不是轻蔑,而是淡到极致的从容,如高山白云,遥不可攀。
掌柜一时无言,只觉胸口微微发紧,仿佛阵盘的灵压仍未散去,又似被眼前之人的神识笼罩。他暗暗吸了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低眉退开半步。
王谢将阵盘轻轻搁在桌面,指尖轻敲,清脆声响在大厅中回荡,宛若金石相击,带着莫名韵律。这一声轻响,竟让掌柜心头一颤,恍惚间生出“此物已定”的错觉。他不敢再看,只在心中暗叹:此人若再继续挑选,恐怕天下第一楼再多顶阶法器,也留不住几件。于是他低声补了句,语气里既有慎重,也有丝真切的钦佩:“王道友果然好眼力。”
王谢闻言,神色未改,只淡淡一笑。那笑里既无骄色,也无谦意,仿佛世间万物不过过眼云烟,唯有他心中自有一方清明。这一笑落在掌柜眼中,更觉此人深不可测。大厅中一时静极,唯有阵盘表面的灵纹在微光中闪烁,如星光流转,似在无声低语。
待看过阵盘,王谢的目光缓缓停在柜台最角落处——那里陈放着一袭墨色披风。乍一看,这披风并不起眼,颜色暗沉无华,似寻常衣料;可细细观察,布面光泽若雾中沉墨,仿佛能吞噬光线,半点灵息也不外泄。披风静静垂挂着,柔韧中自带一股无声气势,仿佛随时能化入虚空。王谢目光微凝,伸指一抬,轻轻掀起披风一角。
披风入手柔若无骨,却有极轻微的灵波从指尖缓缓传入,似一缕暗潮悄然流动。布料薄如蝉翼,却隐带寒意,仿佛其中自生阴影。王谢微微一笑,低声吐出三个字:“影纱披风。”
话音未落,掌柜的神情陡然一僵,嘴角微微抽动,险些破了多年练就的镇定。那双老眼里,瞬息间闪过震惊、心疼与无奈等诸多情绪,最终化作一抹极浅的叹息。他嗓音略干涩,低声道:“王道友……好眼力。”
话虽平淡,他指尖却不自觉地掐紧了衣袖,连平素惯有的笑意里,都掺了几分不自然的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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