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目光与之一触,只觉董宣儿眼神中竟藏着一股极为诡谲的力量。那并非寻常女子的柔情,而是蕴含着一种奇异神采——似有若无,恰如云烟绕枝、雾笼寒月,悄无声息地萦绕在眼角眉梢。这神情乍一对上,便似清泉暗涌,轻轻荡开心湖最细微的涟漪;笑意浮动间,更添几分无形蛊惑,仿佛能无声无息牵引人心,叫人生出欲坠不返、沉沦其中的错觉。
这一瞬,王谢只觉心中似有细丝轻扯,若非心念坚固,几乎要在那一瞥间生出恍惚。
“狐媚之术!”王谢心头陡然一凛,念头如闪电掠过脑海。他气定神闲,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已暗自提起警惕。虽稳如磐石,但方才那丝心神微荡,仍让他生出几分讶然。只是念头一转,他便看破虚实:董宣儿不过初入筑基,修为尚浅,这点媚术惑人心志,对旁人或许足够,可落在他这个筑基中期修士眼中,不过是以萤火撼皓月,终究徒劳。
心中虽明悟,王谢仍暗自摇头。未曾想初次照面,她便使出这等手段。若换作心志稍弱者,怕是早已在她笑眼间迷失分寸,言行不由自主落入下风。他虽未受半分实质影响,但这举动本身,已让他心底生出几分不悦。
然而念及红拂师伯,他终究压下了不快。他还要随红拂师伯赴邀穹老怪的话别会,此刻若因小事与董宣儿翻脸,未免显得器量狭隘。心念转动间,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自决断:虽不愿当场撕破面皮,却也绝不能让董宣儿心存侥幸,以为能轻易惑弄自己。
念及此,他微一沉吟,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不甚浓烈,似有若无,却偏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既不冷厉,也非温润,反倒叫人捉摸不透。他声音淡淡传出,清朗如清泉漱石,轻缓间带着三分笃定:“董师妹修炼的功法名为‘化春诀’,此诀既有驻颜奇效,还兼附一门‘媚术’神通。今日得见,果然不凡。”
此言看似平淡,实则字字掷地有声。语气无半分讥刺,亦不显张扬,落在耳中却宛若锋刃轻叩甲胄,清脆里带着难以忽视的锋芒。
董宣儿闻言,心中蓦然一震,恍如被人当头道破。方才她笑容盈盈,目光轻佻,宛若蒙着一层轻纱,柔媚中藏着自得;此刻听闻王谢直指其功法,神色骤然一窒,眼底光芒也随之收敛几分。
她实在没料到,自己趁王谢不备施出的媚术,非但没让对方失态,反倒被一眼识破。要知道,“化春诀”是红拂师父传她的密法,非外人能轻易知晓,更遑论在短短一瞬点明其特性与妙用。王谢这般从容淡然,让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诧异。
震惊稍纵即逝,随即被她掩去。董宣儿虽仗着红拂师父的宠爱,平日纵得有些横行霸道,此刻却也明白:若再以轻佻之态应对,非但无益,反会落入下风。于是她眼神一敛,收去了方才那几分直白的媚态,神色仍带笑,笑意里却少了三分挑衅,多了三分端庄与恭敬。
“王师兄见识深远,”她语声温婉柔和,带着几分真心佩服,不复先前暗藏试探的锋芒,“师妹佩服。”
语落,她双眸重新凝定,眸光依旧明亮,却不敢再如方才那般直白灼热。心底虽仍有几分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绝非寻常,既有实力,更有见识,方才的轻侮试探,实在是她轻敌了。
王谢静静望着,神色平淡如初,眸光沉静——未曾因对方的收敛而显傲慢,也未因先前的冒犯而露怒色。他心中自有衡量,面上却一派安然,从容里透着几分冷然的分寸。董宣儿心念起伏,心下自知:方才一试,已让她明白王谢绝非小可。
钟卫娘立在一旁,目光在王谢与董宣儿之间来回打量,心中着实暗暗惊讶。她哪里想到,才刚照面,董宣儿便当着她的面,径直对王谢使出了“媚术”;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王谢竟能在瞬息之间冷静识破,甚至直言点破——这让她也不得不心生叹服。
她暗自摇头,心里不免泛起几分无奈:“红拂师伯平日里对董宣儿实在太过纵容了。若换做旁人,哪敢当着谷内师兄的面施展此等手段?她倒好,连在我面前都不加掩饰。看来……红拂师伯确实把这丫头宠坏了。”
然而旋即,钟卫娘的心思又落到了王谢身上。她很清楚,修士的主修功法,向来是秘不示人的隐秘,除非至亲至信,否则绝不会轻易透露。哪怕是高出数阶的修士,也难在第一时间识破他人所修功法。可王谢此刻,却几乎是一眼便看透了董宣儿的根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