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好了铺垫,就不该再在细枝末节上用力过多。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面前的茶盏上,茶汤表面泛着细微的光泽,随着呼吸荡起浅浅的波纹,仿佛将她心中的斟酌也一并映了进去。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将旧事不经意地翻出来般平静:
“其实……晚辈近来一直在坊市采购灵药。”
这句话落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温和,仿佛只是与朋友闲谈一段日常,并无刻意的诉求。茶香在她吐字间缓缓散开,带着一丝草木的清润,淡淡氤氲在两人之间。
“只是这趟回来的时候,还有几味药材未曾购齐。”她指尖摩挲着茶盏的边沿,那动作像是在抚平某种心绪,“那几味药材颇为稀少,坊市虽大,却也不是时时都有。”
她没有去解释自己为什么需要这些药材,也没有流露出迫切的情绪,只是淡淡说出事实,就像说天色将晚、茶水微凉那般自然。
说到这里,她微微抬眸,眸光柔和,像一泓静水。她并不急着去探王谢的反应,也没有刻意营造期待的神情,而是将那份未尽之意藏在平和的表情与轻缓的语调之中。
“所以……”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给这段话找一个轻巧的落点,“若是晚辈要是在这里暂住一段时日,那几味灵药就更不知何时能凑齐了。”
她笑得不深,却恰到好处。那笑意中没有试探、没有请求,只有一种似是而非的自嘲,好像这只是修行路上再普通不过的小遗憾。
她的手指在茶盏底部轻轻点了点,那声音极轻,几乎要被茶香与石壁的静谧吞没,却像是在为这番话画上一个不动声色的句点。
王谢静静地听着,面上看不出情绪变化。两人之间的空气像被灵茶的香气温柔笼罩,又被石壁的清凉收束得不动声色。
辛如音垂下眼帘,没有再多说什么,既不主动解释需要这些灵药的原因,也不着急等待回应。她清楚,话已至此,分寸刚好。聪明人不需要听到全部,也能从只言片语中读出真正的意思。过多的解释反而显得欲盖弥彰,而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人。
王谢自然听出了她言语中对灵药的需求,也明白她是在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消除自己可能产生的疑虑。
对他来说,这件事实在算不上什么难题。他的指骨空间中,还静静生长着几百株万年灵药,每一株都灵光内蕴、药香沉郁,若取出来,足以让无数修士为之争破头颅。至于百年、千年的灵药,他有韩跑跑,想要多少就能让韩跑跑催熟多少,毕竟掌天瓶是他租给韩跑跑的,对方不敢说一个不字。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开口答应,而是忽然想起一件此前被自己忽略的事。
自与辛如音结识以来,他更多是以“阵法师”的身份来看待她。她布阵精准,思路缜密,处事干脆利落,那份从容自持的气度,让人很难将她与“身怀隐疾”联系在一起。一时间,他竟淡忘了她与旁人之间最大的不同——她的灵药需求,并不是为了修为精进,而是为了救命。
王谢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辛如音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哪怕一丝不适。无论是长途奔波,还是在复杂阵势中的心神消耗,她的眉眼始终清朗,气息平稳,举手投足间透着干脆与坚定。这样一个人,很容易让人忽略她体内潜伏着的特殊烙印——龙吟之体。
想到这里,王谢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正端坐在石桌另一侧,修长的手指自然垂在茶盏旁,指节如玉,姿态安然。石壁上嵌入的月光将柔和的光线投下,映得她的面庞线条分明而不失柔婉。眉梢略带英气,眼神中却有水波般的沉静;唇角微抿,仿佛正专注等待他的回应。那份沉稳与清丽的气质,让人难以想象,她竟是为了延续性命而四处搜罗灵药。
王谢细细打量,并非出于无礼的好奇,而是想确认——她的状态是否真如外表所示的那般无碍。她的气色确实极佳,肤色白润中透着一抹健康的光泽,眉心的气息清透,不见丝毫病弱的阴翳。若不是知道她的体质,他甚至会怀疑,所谓的龙吟之体不过是虚传。
辛如音原本低垂着眼帘,似在细看茶汤中泛起的细细波光。忽然,她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是一种并不刺目,却沉稳有力的注视,像是带着几分探寻与确认。她心头微微一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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