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如音的眉梢微微扬起,那动作极轻,仿佛有一阵无形的风从心口深处吹过,将她原本平静的心绪轻轻撩动。那不是外力的冲击,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错愕与惊异,在她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看不见的波纹。就像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荒唐至极的话,她一时分不清是该笑,还是该怀疑自己的耳力。
她的目光落在王谢的脸上——那是一张沉稳如山的面孔,石廊的光源只有几块镶嵌在壁间的月光石,冷白的光沿着他的侧脸铺下,勾勒出清晰却并不锋利的线条。他眼底的光沉静而内敛,没有半分闪烁,像一潭深水,浸得人心里发沉。辛如音凝视了他良久,试图在那平淡的神情里寻出一丝调侃的痕迹——哪怕是唇角细微的弧度,或眼底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是,没有。无论她如何打量,那份平稳与从容都未曾动摇分毫。
“拿丹药当小黑的口粮?”她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柔而清,如溪水绕石,却在这份清润之下藏着一道细微的暗流。那暗流并非质问,也不是非议,而是一种被意外击中的不安——一种想要确认又怕得到确切答案的矛盾。
话音方落,她自己便怔了一瞬。那一瞬间,她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方才听错了,或者是王谢一时口误。她缓缓眨了眨眼,长而微卷的睫毛在月光石的光芒下投出一片轻淡的阴影,落在她眼底,将那一瞬间的错愕衬得愈发清晰。
石廊里很静,静得能听见洞外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水滴溅入水潭的声音。那声音轻微而悠长,像极了她此刻心底的疑问——一滴落下,荡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她的视线缓缓移开,不再与王谢对视,而是转向脚边的小黑。它蜷卧在石廊的一侧,黑亮的毛发在月光石的光芒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呼吸均匀而绵长。每一次吐纳间,那圆鼓鼓的肚腹都会轻轻起伏,如同平静湖面上的细波,不急不缓,完全不受外界的打扰。它似乎沉浸在某种安宁的梦境中,那梦境深到,就算天塌下来,它也不会被惊醒。
“丹药不都是修士梦寐以求的修炼至宝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她的声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怕惊扰了眼前这份出离常理的景象。话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掩不住的震动——仿佛只要把这句话说出来,眼前的画面就会变得更加真实,而她又并不愿意让这种真实轻易落在心上。
她的眼神落在那几个被放在小黑脚边的空玉瓶上。玉瓶的表面依旧光洁,但瓶口处残留着一丝丹药的痕迹,若有若无的药香在空气中徘徊,与小黑温热的兽息混合在一起。她的视线从空玉瓶移到小黑的肚子,再回到玉瓶上,如此来回数次,仿佛每一次都要确认——这些本该被修士小心珍藏、分次服用的丹药,的确已经全部进入了这条狗的腹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唇角不知不觉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很淡,像是一片薄冰下渗透出来的水波,清冷中带着一点温度:“这小黑的口粮,倒是比许多修士的日常还要奢侈。”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半分讥讽,也没有刺眼的羡慕或夸张。那是一种真切的感叹——带着亲历过修行艰难的人的体会。修行路上,有许多修士曾为了一颗丹药耗尽心力,走过泥泞,穿过险境,只为换取一线突破的机会。可眼前的这条大黑狗,却能安稳地睡在浓郁的丹香之中,将那些她曾无数次梦寐以求的东西,当作寻常的饮食来消耗。
她低低笑了一声,那笑里夹杂着羡慕、无奈,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怅然。那是一种看着别人过着自己未曾想象过的日子的情绪,不是嫉妒,也不是怨怼,只是一种淡淡的失落与释然交织在一起。
“有些人修行一生,也未必能吞下这么多丹药。”她缓缓摇了摇头,长发随之微微摆动,发尾轻拂过她的肩头,像是一缕微风拂过静水面。声音轻柔,却带着意味深长的叹息:“它倒好,天生无忧无虑,连修行的机缘都是自己送上门的。”
她的笑容中没有刻意的讽刺,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感慨。那是一种看破世事后的平静——她看着小黑安睡的模样,仿佛从中看到了一种全然不同的生存方式:不必算计,不必争夺,不必在一次次生死之间去攫取资源。只要它愿意,修行的养分就会自己落到嘴边。
她的目光在它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紧闭的眼皮下,也许正闪烁着梦境的光影;那微微抽动的胡须,似乎在回应梦中的某个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