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负手而立,身姿闲散,面上神色淡然如常。目光在那蓝衣女修身上略略停留,唇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田某不过与道友偶遇,实无他意。只是一见道友阵法奇妙,又心性沉稳,难免心生几分敬意。”
蓝衣女修闻言,神色微动,沉默了良久,才轻启朱唇,声音冷静清冽:“田前辈若真无意为难,晚辈自当感激。晚辈不过是一散修,才疏学浅,不敢当田前辈夸奖。”
她语气虽恭,神情却并未稍减防备之意,那双眼眸依旧深如潭水,望不见底。明明一身素净打扮,却自有一股难言的清峭凌厉之气,使人不敢轻易怠慢。
王谢闻言不怒不喜,神情依旧温雅,缓声说道:“道友阵法布置得极有章法,阵盘的材质与灵纹雕刻也颇为讲究……这等阵法之道,若是说没有传承,寻常散修怕是难以接触得到。”
他语调平和无波,然而话语中却隐隐带着几分探究之意,仿佛闲话家常,实则步步为营,不动声色地将疑云拨开一角。
那蓝衣女修听至此处,娥眉微蹙,眼中神色愈显冷淡,唇角不自觉地紧抿了几分。袖下五指已悄然收紧,指节微白,袖口轻轻一动,灵力在指间缓缓聚起,一缕无形的波动随之流转,却又转瞬隐没。
王谢虽不正面注视她手中动作,心中却早已了然于胸。他看得清楚,却不点破,反而微笑不改,语气愈发淡然从容:“田某听闻北面的元武国有三大正派,分别是天星宗、神兵门和万妙观。其中神兵门的炼器术、万妙观的符道和天星宗的阵法,在附近几国修仙界中赫赫有名。莫非道友与那天星宗……有些渊源?”
蓝衣女修眼神终于泛起一抹波澜,那份先前的清冷自持似被轻轻击破一隅。她面色不变,心下却是一震。她本以为行踪隐秘,身份不露,未曾想对方寥寥数语之间,竟已揣测至此,心头不免生出几分警觉之意。
她目光微垂,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启唇,语气比先前更显冷凝:“田前辈何出此言?世间阵法虽有脉络可循,却不止一宗一道,前辈未免言之过早。”
语中虽无怒意,实则言下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意,一字一句,俱是锋利如刃,欲斩断对方探询之念。
王谢闻言,轻轻一笑,神色仍旧如常,似并不在意对方语中的冷意:“道友说得不错。田某并不精于阵法之道,只是见奇心喜,难免多言,若有冒犯,倒是失礼了。”
他说得极是诚恳,声调温和,不徐不疾,似一位山野闲人,与人对坐谈茶,毫无咄咄之意,反倒令人一时难以推拒。
蓝衣女修目光微敛,眸底却泛起一抹复杂神色。她表面镇定,心底却已有波澜。若说此前她对这位“田前辈”尚无明确判断,如今却已知此人并非泛泛之辈。此人言谈之中无半分冒犯之意,却又句句精准,既不显唐突,又能步步递进,直逼核心——实乃心思极深之人。
她自知不能再多言,只是立于原地,目光如古井寒潭,静静凝视着面前这位衣衫艳丽、气度潇洒的男子,心中权衡未定。
王谢望她神情变幻,心下亦有几分感触。他见得出来,这女子虽一身寒意,实则谨慎克己。那阵中一战,布阵之速、法器之巧,皆是极为熟练老到。若说无名无派,只是自学而成,恐怕连她自己也不会相信。更何况她面对陌生筑基修士时,虽警觉如临大敌,却始终未曾失了分寸,可见性情之坚与心智之稳,皆远非常人。
他眼神一转,声音却仍轻轻柔柔地道:“道友炼气期的修为,便能有如此阵法造诣,实乃罕见。若不是出身天星宗,也当是自北方的元武国而来吧?田某听闻元武国有一位名为辛如音的女阵法师,该不会就是道友吧?”
他说至此处,语声一顿,便又笑而不语,眼神平和地望着眼前蓝衣女修,神色中既无质询,也无逼迫,唯有一抹温淡如春风般的从容。
蓝衣女修眉头轻动,眼中波光微闪,虽神色未变,心头却暗起波澜。她知晓,对方此言非是胡乱揣测,而是已然握有蛛丝马迹。此时若再三否认,不但难掩破绽,反添可疑;若直言相认,又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她眼神轻轻一转,似在林间虚空中掠过,回避王谢目光,口中却再未言语,似在权衡,却又似在等待。
王谢见她沉默不语,眼底笑意愈深,眉宇间带着一种从容的笃定:“辛道友不必防备,田某对你并无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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