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们当时的文明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因此我们的社会并没有发生激烈的动荡,而是在一个漫长的时间里,自然地过渡到了下一个黄金时代。”
“索利普西人根植于血脉的骄傲,让我们无法接受被当作实验品的命运。我们摒弃了对外在神灵的幻想,转而拥抱内在的力量,并将我们的触须伸向遥远的星海。”
他继续诉说着那段记忆,曾经的“阴影协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文明新的引领者。
他们当然不是以阴影的名义来实现这一切,而是为自己编织了新的名号——“以太构筑师”。
从此,索利普西人的历史目标不再是取悦神灵,而是要超越神灵,成为比“神”更完美的造物主。
策展人的精神波动在此时变得无比激昂。
“我们拒绝成为玻璃皿中的标本,也无需再取悦虚假的神明。从那一刻起,我们为自己加冕——”
“我们,便是自己的造物主。”
激昂的乐谱翻开了下一章,很快是第五幅画。
那是一幅描绘着宇宙撕裂与混乱的画卷,就像具象化的哀嚎。
画面中,无数星辰被扭曲成垂死的螺旋,绚烂的星云被撕扯成破碎的布缕,一个曾经无限繁荣的世界如纸片一般,在那从亚空间吹来的狂暴乱流中化为齑粉……
策展人的精神波动充满了沉痛。
“那是发生在第四个千年时的事情。”
“在揭示了‘神’的真相后,我们的文明并未找到新的方向,反而因信仰的崩塌而步入了一片虚无。”
“仅仅只是扮演造物主已经无法填补我们心中的空虚,我们决定用我们的世界来完成一幅史无前例的画作,证明我们真正存在于这片宇宙,而不是虚空中的一叶浮萍。”
“比观测虚空的巨构更宏伟的工程开始了,我们的‘以太构筑师’将其称之为‘以太空间’计划。”
罗炎没有说话。
他大概猜到了这些索利普西人要干什么了,也被他们的野心和疯狂彻底的震撼到了。
策展人的叙述也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进入第四个千年的索利普西人开始利用他们成熟的亚空间技术,将整个宇宙当做了他们的调色盘。
他们如同疯狂的艺术家,从无数个星系中“切割”下他们认为最美的风景。其中有恒星的冕环、星云的绚烂、亦有黑洞的视界——那是远远超越于此刻在座画廊中展出的美景。
然后他们将这些不属于他们的“美景”,用来拼装出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新世界。
看着被震撼的说不出话的“古神”,策展人用温和的精神波纹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会为那些失去家园的文明,在宇宙中重新安排一个远比他们之前的世界更丰饶的星球。”
“……拆迁”
“可以这么说。虽然我们很清楚,我们的赔偿相对于他们失去的未来而言微不足道,但正如一切伟大之作都需要牺牲来铸就,我们已经做好了为此献上一切的准备……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我。”
罗炎沉默了片刻。
“我不确定……后来呢你们成功了吗”
“成功和失败很难定义我们的最后之作,但……我们在即将完成最后一块拼图的时候停下了。”
策展人平静地诉说着这段过往,但罗炎能听出来,那精神波纹中流淌的一丝悲伤。
“我们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宇宙的极限,它就像一颗脆弱的肥皂泡泡,在我们还是一颗细胞的时候它能包容我们的一切,但当我们化蛹成蝶的那一刻,它最终会破裂。”
不等“古神”询问,他用温和的精神波纹继续说道。
“这种对宇宙法则毫无敬畏的掠夺与拼接,最终招致了毁灭性的反噬。当我们从取走最后一抹色彩时,空间本身发生了无法挽回的坍缩,就如同黑洞一样……然而它的威力却远远超越了黑洞。”
“超过五分之四的索利普西人瞬间消失在了那无法阻挡的亚空间乱流之中,我们的文明几乎毁灭……我们将这场灾难称之为‘大崩溃’事件。”
“而你眼前的这幅画,便是一位索利普西人艺术家在绝望中记录下的瞬间。一位以太构筑师将其封印在了这幅由亚空间技术编织的画框里,最终收容在了这座画廊。”
策展人的精神波动中没有太多的悲伤,反而有些怀念,就像在诉说一段寻常不过的往事。
“所以……你们的文明已经毁灭了”罗炎的精神波动中带着一丝惋惜。
“暂时还没有。”策展人带着寄宿着古神灵魂的蝴蝶来到了下一幅,也是最后一幅作品。
那是一幅悲壮的画卷,构图再次分割成了明暗两部分。
坠入黑暗的堡垒沉默地守望着远去的星舰,那星舰正驶向一道通往未知的巨大裂隙。
那是通往虚空的裂隙,他们无法确定背后是什么,但也许穿过那里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或者,留在那也不错。
策展人的精神波动变得复杂了起来,全身的触须如同波浪一样,轻轻的浮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