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芦荟叶子还挂着水珠,在晨光里闪着光。
沈星河把最后一笼包子摆上蒸笼时,手背被蒸汽烫得红,却只是用围裙角蹭了蹭——这是养老院厨房的规矩,手忙脚乱时总得留只手护着锅沿。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半,该去巷口小屋补个回笼觉了。
最近他在养老院后巷租了间十平米的小屋,白墙青瓦,窗台上摆着从老屋搬来的芦荟。
每日清晨五点到养老院帮厨,傍晚给父亲送完药就回这儿歇着。
日子像文火慢炖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暖香,直到这夜——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时,沈星河正蜷在旧藤椅上打盹。
月光透过窗棂斜切进来,照得屏幕亮得刺眼。
他摸过手机,瞳孔骤然收缩:来电显示是"
o-637oxxxx"
,那串数字他闭着眼都能背出来——老屋的座机,停用整整七年了。
"
爸不会打电话。
"
他脑子里"
嗡"
地一声,抓过外套就往身上套。
钥匙串在裤兜里叮当作响,门"
砰"
地撞在墙上。
雨还在下,巷道积水漫过脚面,他踩着凸起的砖块疾走,每一步都溅起水花。
裤脚很快湿透,贴在腿上冷得疼,可他顾不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爸不会打电话,除非"
老屋的木门虚掩着,门缝漏出昏黄的光。
他推开门,潮湿的木梁味混着柴草香扑面而来。
沈建国披件洗得白的蓝布衫,正蹲在灶前,枯枝在灶膛里噼啪作响。
锅盖微微颤动,出"
噗噗"
的轻响,像孩子在敲鼓。
"
水快干了,我不会调火。
"
沈建国抬头,白被灶火映得亮。
他左手捏着半根柴火,右手扶着灶台,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带着点颤的求助,像小时候沈星河摔破碗时,他蹲在院子里小声说"
你妈该骂了"
。
沈星河松了口气,又酸得眼眶烫。
他蹲下去,把灶膛里的柴往边上拨了拨:"
火大了就抽两根柴,小了就敲锅盖——三下,短点。
"
他指节叩在锅沿上,"
咚、咚、咚"
,声音清清脆脆。
"
巷子远,雨这么大"
沈建国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灶台上的裂痕,那是1998年他醉酒摔了砂锅留下的。
"
锅盖一响,就得应。
"
沈星河打断他,掌心贴着父亲手背,把柴火递过去,"
不然饭冷了,人也冷了。
"
灶膛里的火渐渐稳了,橘红色的光在两人脸上跳动。
沈星河这才注意到灶台边多了个旧搪瓷杯,杯沿磕掉块瓷,泡着半杯菊花茶,浮着两片蜷曲的菊瓣。
"
她说夜里火旺,得有人喝茶守着。
"
沈建国盯着茶杯,像是在跟空气说话。
杯底沉着几粒茶叶,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胎菊,买自巷口那家开了三十年的茶铺。
沈星河喉咙紧。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
你爸夜里总踢被子"
,想起上个月整理老屋时,在木箱底翻出的茶包,每袋都贴着母亲的字迹:"
给老沈的,降火"
。
他没说破这些,只点点头:"
明天我带保温壶来,茶凉了能续。
"
临走前,他把手机铃声设为"
咚、咚、咚"
的锅盖敲击声,又在快捷拨号里存了"
老屋—急"
。
沈建国站在门口,雨丝落在他肩头,他举着盏旧马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根缠在一起的藤。
次日清晨,林夏抱着一摞文件推开养老院厨房门时,沈星河正给张奶奶盛南瓜粥。
瓷碗边沿沾着粥渍,他用食指抹掉,又在围裙上擦了擦。
"
社区要把糊饭日申报非遗。
"
林夏把文件摊在案台上,封皮印着"
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申报书"
。
她指了指最后一页,"
负责人问,传承人写你名字行不?"
沈星河舀粥的手顿了顿。
"
糊饭日"
是养老院的老传统,三十年前第一任院长总把煮糊的饭分给员工,说"
锅巴香,人心暖"
。
后来老人们爱凑在厨房看年轻人手忙脚乱,再后来成了每月初一的集体帮厨日,锅沿总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