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看见张海桐这副样子。
他之前像个病痨鬼一样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狼狈。
在我的记忆里,张海桐这人是个纯粹的狠人。
肯定有人反驳,说:哪个姓张的不是狠人啊?
确实,姓张的没一个孬的。
但张海桐这人,对自己是真有种漠视。
在他的世界里,好像自己死不死的无所谓。
我和胖子说没事死不了,那是真没事。
张海桐说自己没事死不了,那是还有一口气。
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像现在这么萎靡不振。
更像是失去了向心力,整个人一下子垮了。
胖子倒是很会看人,他见张海桐这幅样子,把人拽出来,说:“好歹吃点。
要是半夜饿的肚子打雷,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没饭吃。”
张海桐被这么一拽,竟然真的就走了。
某些张家人和我讲过张海桐在法治社会之前的一些壮举。
有当事人描述过,说那个状态下的张海桐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
如果按照他以前那个凶残程度,现在能随意被胖子拖着走,要么是愿意这么干,要么就是真魂不守舍了。
我们把人带到楼下,闷油瓶的编的半成品竹筐子还堆在外面。
张海桐忽然回神,问:“吃什么?”
胖子咦了一声,说:“你搁这川剧变脸呢!”
张海桐想了想说:“来都来了,还是要吃的。”
闷油瓶没事人一样,各自过饭碗,将筷子往张海桐手里一塞,意思是那就吃饭吧。
看那样子真有点二十四孝好弟弟伺候有精神病的老哥哥的感觉。
到了夏天,闷油瓶也有点苦夏。
饭量明显减少。
我和胖子就更不用说了,天一热只想喝水,什么干的油的辣的看都懒得看。
桌上都是些清粥小菜。
又是晚饭,也没必要太隆重。
我们四个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等吃完饭,张海桐脸色好了不少。
大概吃这项活动让他分神,想的也就少了。
我和胖子没急着收拾碗筷。
众所周知,男人们总喜欢在摆着残羹剩饭的桌子边上聊天。
这种环境下如果有酒和烟,那简直加快了一群男人的友谊。
张海桐吃完了就坐着呆。
胖子问:“要不喝点酒吧,就算不想说话,喝了也睡得快。”
张海桐摇头,表示别管他了。
“我收拾吧,你们睡觉去。”
说着就起身,动作之间一切如常。
就像往常他们吃过饭,神色如常帮忙收拾的情形一样。
“你一个人?”
我问了一句,闷油瓶却说:“好。”
然后转头就走了。
我靠,这小子怎么突然触底反弹回去了?变成从前那副没啥人味儿的样子了。
这对吗?
显然胖子也觉得这不太对。
但小哥都走了,好像就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胖子说:“那也行,你要干一半撂挑子了也行。
反正都是自己家,没那么多讲究。”
张海桐指了指自己,明显在说“我?”
然后说:“不至于。”
“我干事很少半途而废,除非我死了。”
胖子立刻呸了好几声。
“也就在我们这儿瞎说几句,胖爷当没听见。”
“走了天真。”
说着胖子一招手,我也不好干坐着。
起身走了两步,又过意不去,转头回去看张海桐一个人孤零零叠碗筷。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才是张海桐的常态。
如果说闷油瓶是出尘的神仙,是片叶不沾身的苦行僧。
那张海桐就是俗世挣扎的凡人,他灵魂里的刻痕深得像老农民手上的伤口和老茧。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闷油瓶还能有一两个目的给我猜猜,张海桐这人完全是螺丝钉。
他让你猜的事,也跟他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相处久了就会现,你和他一起解决了许多事。
但你对他本身的了解几乎为零。
这或许是张家人的共性,但张海桐的疏离感尤其强。
我还是走了。
在装修喜来眠的时候,我和胖子都用了不少好材料。
至少张海桐在外面洗碗这点声音我们在客厅完全听不见。
胖子还开了电视,中央八台晚间八点档播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摄出来的乡村剧。
人物说话的声音让整个空间像寻常家庭一样温馨。
张海桐洗碗真够久的。
我怀疑他想把整个厨房都打理一下,因为我坚持了一个小时,困得眼皮打架他都没出来。
闷油瓶已经睡了,胖子躺在沙上打鼾。
我把胖子叫醒,让他回屋睡。
又看了一眼厨房,只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