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冒凉气!”
热气腾腾的茶馆,霎时静得能听见冰碴子刮过窗棂的“沙沙”声。
吴敬中摩挲玉扳指的动作猛地顿住,他面上瞬间切换成惊惶,声音都压低了八度,带着颤音说道:“龙兄弟!这话…这话可不敢乱讲啊!满大街的鬼子正发疯似的抓抗日分子!逮住就是枪毙!这节骨眼上,可不敢惹祸上身!” 他喉结滚动,还心有余悸般抚了抚胸口,一副胆小商贾模样。
装!接着装! 龙二心底嗤笑,你吴敬中就是津塘最大的抗日头子!
龙二端起茶盏,轻吹浮沫,滚烫的茶水映出吴敬中绷紧的下颌轮廓。
龙二他啜了口茶,语气带着切齿的恨意,说道:“吴老板说得在理。这世道,活路窄,要不是没得选,谁他妈愿意跟着曹峰那帮缺德玩意儿混?出来混已经很堕落了,还他妈跟日本人干,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三年前的吴敬中虽然觉得在黑市做生意龙二机灵,但吴敬中也没真的看上。
做生意只要靠山够硬、手里有权,牵条狗都能挣钱。
乱世大多数人的命运,都只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浮萍。但听完龙二心里奋起反抗的话,吴敬中觉得自己当初小看他了。
吴敬中轻轻拍了拍桌子,一脸关怀地说道:“世道如此,咱们都要谨言慎行啊!”
看吴敬中滴水不漏,龙二想了一下,准备送一条码头的重要情报,看看吴敬中是否还这样波澜不惊。
于是龙二点点头,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推心置腹的意味,低声说:“吴老板,咱们合作过,也承蒙您瞧得起,兄弟多句嘴。这个月十三,大汉奸穆连成的船队,有五条船装的是运往前线的军粮,听说…还夹着军火!到时候码头必定戒严,苍蝇都飞不进去。您那生意…多少沾点‘违规’,这段日子,千万当心!”
吴敬中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军事消息!关系到日军的冬季攻势!这是第一流的谍报消息!
华北、华东方面的日军补给线情报!自己苦寻不得的! 三天前密电里要追查的谜团,竟被眼前这小混混一语道破!
心中狂喜的吴敬中,面上却瞬间切换成感激涕零,感激着说道:“兄弟!!”
他激动地一把抓住龙二的手,“哥哥…哥哥谢谢你!这消息太及时了!有你一句话,我能少赔多少冤枉钱啊!” 说着,他飞快摘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又掏出钱袋将银元尽数倒出,一股脑塞进龙二怀里,“小意思!茶水钱!码头戒严结束,老哥我出完货,再重谢!往后咱哥俩常来常往,哥哥码头这条财路,可就托付给兄弟了!”
“您抬举,喊声兄弟,那我龙二就高攀,叫声哥!” 龙二麻利地将东西揣好,笑容真挚,“以后常来常往,互相帮衬!” (余则成当过吴敬中的学生,又是他的下属,吴敬中第一次喊他一声兄弟,他可没敢顺杆爬。自己就无所谓了,装作不知其底细,只当他是商人朋友,帮他省了大麻烦,他喊一声兄弟,龙二便顺势认下了。)
“好兄弟!” 吴敬中用力拍拍龙二肩膀。两人“哥”“弟”相称,气氛瞬间热络。龙二提壶续茶,琥珀色的茶汤在粗碗里漾开细碎金纹。
“提起哥哥,” 龙二放下茶壶,眼中闪着由衷的敬佩,“三年前您那手笔,兄弟至今想起来都热血沸腾!单枪匹马,码头之上,一枪崩了李庆明!第二天就大摇大摆出了警局!叱咤津塘的李老大,愣是白死了!到现在,码头上提起‘吴老板’,谁不挑这个大拇哥?” 龙二适时送上马屁。当年吴敬中在津塘威震四方,神秘莫测的事迹,正好用来拉近关系。
李庆明是津塘黑道巨擘,勾结军警帮派,霸占码头走私烟土、军火、洋酒,还经营赌场、烟馆、妓寨等暴利行当。因行事张扬跋扈,名声狼藉,被刚成立的复兴社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