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春雪还没化尽,桂花谷的第一缕香气就漫过了焉耆的粮仓。
柳氏蹲在新抽芽的谷苗前,看着几只银灰色的飞蛾停在花瓣上,细长的口器插进花蕊,翅膀扇动时带起的粉雾,落在叶面上,竟凝成了层薄薄的霜。
“这是‘香蛾’。”
王院判举着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条缝,“《西域虫谱》里记载过,专以芳香植物为食,没想到会被桂花谷引来。”
他用银针挑起一点蛾粪,针尖立刻泛起乌色——是轻微的毒性,“好在剂量极微,人吃了只会头晕,不会致命。”
粮仓的墙角,堆着刚运到的桂花谷种,麻袋上的香蛾越来越多,像片流动的银雾。
守仓老汉用秸秆拍打,蛾群却不散,反而往谷堆里钻,翅膀上的粉雾沾在谷粒上,留下星星点点的银斑。
“邪门得很,”
老汉直起身,腰杆疼得直哼哼,“这些虫子像是认准了这谷子,赶都赶不走。”
苏明轩带着那个年轻农官赶到时,正撞见他对着蛾群出神。
年轻人的折扇半开着,扇面上的北邙山雪景里,藏着几株不起眼的植物,叶片形状竟与香蛾的翅膀一模一样。
“李大人看得懂这虫?”
苏明轩注意到他扇骨上的暗扣,扣纹与淑妃手札的装订线痕迹完全吻合。
被称作李大人的年轻人合起折扇,扇骨碰撞的脆响里,藏着个极轻的机括声:“家传的医书里提过,香蛾的毒性来自幼虫期吃的‘迷魂草’,这种草多生在古墓附近,与桂花谷混种时,毒性会渗入谷粒。”
他的指尖划过谷堆上的银斑,“但只要用和欢谷的秸秆灰拌种,就能中和毒性。”
这话让柳氏心头一震——淑妃手札的夹层里,就夹着片迷魂草的枯叶,叶片上的虫洞与香蛾幼虫的啃食痕迹完全一致。
“你家传的医书,是不是有淑妃的批注?”
她盯着年轻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沉静,像极了泉眼深处的静水。
李大人的喉结动了动,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木刻,雕的是株桂花谷,根部刻着个“柳”
字。
“家母是淑妃的侍女,这木刻是淑妃亲手雕的,说若遇种谷人,可凭此相认。”
他将木刻递给柳氏,刻痕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是松烟墨特有的气息,“当年淑妃现香蛾与迷魂草的关联,怕被凤主的人利用,才让家母带着手札隐居,嘱咐后代若遇西域种谷事,务必相助。”
真相渐渐清晰:淑妃当年不仅种桂花谷改良土壤,还现了香蛾的秘密——这种虫是凤主母族培育的“谷毒”
,能悄无声息地污染粮食,让人慢性中毒,失去反抗之力。
她在手札里留下的“纸灰引谷”
之法,不仅能驱散鬼稻,还能吸引香蛾聚集,便于集中消灭。
“扇骨里的地图,标注的是迷魂草的生长点吧?”
苏明轩轻叩扇骨,暗扣应声弹开,里面果然藏着半张羊皮纸,与手札的鬼稻田分布图拼合后,完整标出了西域所有迷魂草的位置,最密集的区域,正是蛇穴谷的古墓群。
清理迷魂草的过程比想象中更棘手。
这种草的根系与桂花谷纠缠在一起,拔草时很容易损伤谷苗。
乌孙的姑娘想出个法子:让牧民赶着羊群啃食,羊群吃了迷魂草会短暂昏睡,醒来后排出的粪便却成了最好的肥料,香蛾落在沾过羊粪的谷苗上,翅膀会慢慢失去光泽,毒性大减。
龟兹的乐师们用香蛾翅膀的粉末制作颜料,画在谷仓的梁柱上。
“这叫‘以毒攻毒’,”
乐师领指着画中扑向火焰的蛾群,“香蛾看到同类的画像会避让,就像看到了陷阱。”
他们还现,用这种颜料绘制的防虫符,驱虫效果比秸秆灰更持久。
于阗的玉匠将香蛾的翅膀纹理刻在玉仓的底座上,与吸风石的孔洞结合,形成了个天然的“驱虫阵”
——气流穿过孔洞时,会出香蛾天敌的鸣叫声,让虫群不敢靠近粮仓。
“玉能存声,”
老玉匠抚摸着底座的刻痕,“这阵能保谷仓十年无虫患。”
疏勒的商人则想出了“以虫治虫”
的法子,从北邙山引来香蛾的天敌“食蛾蜂”
。
这种蜂以香蛾幼虫为食,尾部的毒针还能刺破迷魂草的根茎,让其无法再生。
“商队往来时带蜂箱,既运谷种,又除虫害,一举两得。”
商人的账本上,“防虫开销”
一页被划掉,换成了“蜂箱成本”
,旁边画着只振翅的蜜蜂,翅尖沾着颗谷粒。
王院判的医帐里,多了个新的标本瓶,里面装着只被制成标本的香蛾,翅膀展开如银扇,旁边标注着“毒性来源:迷魂草汁液,解药:和欢谷秸秆灰混合羊粪”
。
他在标本下写了行字:“毒非毒,看用在何处;虫非虫,看养在何方。”
李大人站在蛇穴谷的古墓前,看着亲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