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捎来的信笺上,除了说赵太医家眷已安置妥帖外,还提了京郊庄子上的收成——
那特意培育的黄色种子长势尚可,在京城本就稀罕,产量虽不算高,却也够自用;
倒是另一片田垄里的粮食,收成真不错。
安陵容捏着信纸,指尖在“粮食”二字上顿了顿,终究还是折好收进了锦盒。
她如今根基未稳,粮食关乎国计民生,岂是轻易能沾手的?还得再等等。
赵太医到了跟前,安陵容倒也安分,日日按着他开的方子温补,晨起由嬷嬷陪着走两圈,午后在廊下晒晒太阳绣绣小衣,半点没出岔子。
锦绣看在眼里,私下里道:“小主这几日越发沉静了,倒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失望了。”
安陵容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淡淡道:“眼下什么都不如这胎重要,折腾旁的,得不偿失。”
日子流水般过着,转眼便到了该返宫的时候。
圆明园的秋景正盛,各宫小主听闻要回宫,脸上都带了几分不舍。
尤其是那几位在圆明园承宠颇勤的,更是脸上带了几分怅然。
延庆殿偏殿里,赫舍里贵人正对着铜镜摘钗环,听闻消息后,将一支赤金镶珠的簪子重重搁在妆奁上。
闷声道:“这才住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贴身宫女青禾忙劝:“小主别急,回了宫也能承宠的。”
“怎会一样?”赫舍里贵人转过身,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这园子里妃嫔少,皇上翻牌子时总能想着我几分。”
“可回了紫禁城,各宫都在跟前,哪还有这般便宜?”
她望着窗外,又添了句,“偏我这肚子也不争气,不像谨贵人,有了龙嗣傍身,走到哪儿都体面。”
而月地云居偏殿的余常在,正对着新得的湖蓝色宫装比划,听见宫女报信,倒是笑了笑:“回就回吧,左右我还年轻。”
她前几日因一曲《醉花阴》得皇上青眼,刚从答应晋为常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花穗道:“小主说得是,只是瞧着谨贵人她们有孕,您心里真不急?”
余常在放下衣裳,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急有什么用?子嗣是缘分,强求不得。”
话虽如此,她眼底却闪过一丝羡慕——前几日去乐雪阁给安陵容请安,见皇上握着安陵容的手问长问短,那份关切,她也想要。
至于丽嫔、曹贵人等资历深些的,倒显得平静些。
水木明瑟的耳房里,曹贵人正给温宜公主换小袄,乳母在旁道:“小主,回了宫,按规矩公主该挪去阿哥所了,您……”
曹贵人指尖一顿,将女儿搂得紧了些,声音低哑:“我知道。”
“在园子里还好,能日日看着她,回了宫规矩大,想见一面都难。”
她低头吻了吻温宜的额角,“娘的乖囡囡,回了宫要听话,娘会常去看你的。”
丽嫔从门外进来,见她这般,嗤笑道:“多大的事,值得哭哭啼啼?”
“公主养在阿哥所,有嬷嬷看着,不比跟着你强?”她说着拢了拢鬓边的珠花,“回了宫才好,省得在这园子里憋闷,总能寻些乐子。”
曹贵人没接话,只是轻轻拍着温宜的背。
窗外的秋风卷起落叶,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像极了这深宫里无数细碎的心事——
不舍也好,期盼也罢,都得随着这返程的队伍,一步步挪回那座朱墙围起的牢笼里去。
雍正二年十月初九,天朗气清,秋阳透过疏叶洒在经石御路上,映得金砖路面泛着暖光。
返宫的队伍浩浩荡荡,仪仗在前,宫车随后,只是比起来时,多了几辆铺着厚棉垫、挂着素色纱帘的马车——那是给有孕和体弱的妃嫔预备的。
安陵容斜倚在马车软榻上,身上盖着件银鼠毛披风。
这些日子孕吐得厉害,虽有份例供着上好的安胎药,却总也压不住那股子恶心劲儿,正昏昏欲睡间,忽然被一阵急促的喧哗惊醒。
车外马蹄声、人声混在一处,搅得人心烦。
她蹙了蹙眉,对守在一旁打扇的锦绣道:“别扇了,去瞧瞧外头怎么了。”
锦绣忙收了扇子,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轻声应道:“是,小主。”
说着撩开车帘一角,探头出去。
车队早已停在京郊的官道上,前面几辆马车围了不少人,隐约的争执声顺着风飘过来。
锦绣眼尖,一眼瞧见富察贵人的车驾旁围了最多人,那喧哗声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便悄悄挪着步子往那边靠了靠。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富察贵人的声音带着怒意,从车帘后传出来,“好好的车轮怎就脱了?”
“若是惊了胎气,你们担待得起吗?”
车旁的管事太监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许是路上石子硌着了,车轴松了些……”
“奴才这就让人修,一刻钟,不,半刻钟就好!”
“半刻钟?”富察贵人冷笑一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