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远处突然传来尖叫,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尖得能划破夜的幕布。
赵珩猛地抬头,看见怀远河方向的天空泛着妖异的绿——那是画舫区,无漪从前待的春棠阁就在那边。
李从这时才反应过来,弯腰去捡刀,可手刚碰到刀鞘,就听见更多的尖叫——此起彼伏,像无数只被掐住脖子的鸽子。
赵珩抓住机会,转身往巷口跑,靴底碾过碎琉璃,疼得他抽冷气,可他不敢停——那些尖叫里有他熟悉的声音,是春棠阁的小桃,是倚红院的媚儿,都是无漪的姐妹。
等他跑到怀远河边时,画舫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挂着红灯笼的画舫都在摇晃,丝竹声早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哭嚎和男人的喝骂。
赵珩挤过人群,看见桃香楼的画舫正飘在河中央,媚儿趴在船舷上,吐出来的是带血的茉莉花瓣——那是无漪最爱的花,她总说“要把花瓣吃进肚子里,才不会忘了自己”
。
媚儿的月白裙裾下透出淡绿的光,像浸在毒酒里的萤虫,她抓住身边的龟公,指甲掐进他的胳膊:
“我的肚子……好烫……像有火在烧……”
更多的画舫亮起了绿光。
春棠阁的红倌人巧儿抱着栏杆,吐得眼泪直流,她的腹部鼓起来,像怀了三个月的胎,绿光从裙底漏出来,映得她脸上的胭脂像血。
倚红院的翠翘更惨,她跪在甲板上,双手抓着自己的肚子,指甲盖都翻了,“噗”
的一声,指尖渗出绿血,“救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烧我……”
赵珩的脑子“嗡”
的一声。
他想起无漪昨晚说的话——“我最近总梦到有人在我肚子里点火”
,想起她解开带时,后颈的红痕泛着幽绿,想起她塞给他簪子时,眼里的泪像碎钻:
“阿珩,我怕……我怕我也会变成那样……”
“无漪!”
他突然喊出声,声音淹没在混乱里。
他扒着画舫的栏杆往春棠阁的船跑,船舷上的红灯笼摇晃着,映得他脸上的血痕像道疤。
春棠阁的老鸨王妈妈正抱着柱子哭,看见赵珩,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赵太医!
无漪姑娘……无漪姑娘不见了!”
“什么?”
“半个时辰前,她突然说要去后舱拿东西,然后就……就没影了!”
王妈妈的妆都花了,脂粉顺着眼泪往下掉,“她还留了张纸条,说……说‘告诉阿珩,别找我’!”
赵珩觉得天旋地转。
他抓住王妈妈的手腕,指节泛白:“她有没有拿什么东西?比如……玉髓?或者簪子?”
“簪子?”
王妈妈想了想,突然拍腿,“她今天早上拔了间的白玉簪,说要送给你……哦对了,她还拿了盒胭脂,就是你上次给她的螺钿盒!”
螺钿盒里的胭脂玉髓……赵珩突然想起,无漪昨晚摸过那盒胭脂,手指在盒底的暗格上停了很久,说“这玉髓像极了我娘留给我的锁”
。
原来她早知道——知道自己是“容器”
,知道那些倌人会出事,知道她自己也逃不过。
“啊——!”
又是一声尖叫,比之前更响。
赵珩抬头,看见春棠阁的画舫上,一个穿水红裙的女子正站在船头,腹部的绿光已经漫到了胸口,她的脸涨得通红,像要裂开,“噗”
的一身,嘴里喷出一口绿血,血珠落在水面上,居然烧起了小团的火,像撒了把磷粉。
“是无漪的丫鬟小柳!”
王妈妈哭着喊,“她上个月刚被齐王世子包了……”
赵珩的胃里一阵翻腾。
他突然明白,那些被宗室子弟包裹的倌人,都怀上了——不是普通的孩子,是被“血脉桎梏”
激活的“容器”
,她们的肚子里,正烧着前朝皇族的血脉,要把她们的身体撑破,要把所有的秘密都烧出来。
“嗒”
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他脚边。
赵珩低头,看见那支白玉簪——是无漪的,簪尾的茉莉纹还沾着她的香。
他捡起来,指尖刚碰到簪身,就听见无漪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阿珩,别找我。
这是我的命,也是她们的命。”
“不——”
赵珩喊出声,声音被风卷走。
他望着怀远河上的画舫,那些绿光像无数只眼睛,盯着他,像在诉说什么。
远处的暗巷里,李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那团还在光的基因链,悬在半空,像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雨突然下了起来,打在画舫的篷布上,出细碎的响。
赵珩站在河岸边,手里攥着白玉簪和胭脂玉髓,雨水顺着他的衣领流进去,冷得他抖。
他抬头,看见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只剩几点星光,像无漪的眼睛——她曾经说过,“等我们逃到江南,要一起看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