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为经想了想。
他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
「然而,正因为我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正因为这没准是一幅『水晶球』般的作品,我才更不希望水晶球变成预言之球。我不希望用一幅阴郁的画来定义他们的人生。我不喜欢生活对于他们是个笼子。」
「一开始给我提绘画建议的人仿佛在说——出生在这样的孤儿院,就注定是无法获得幸福的,出生在这样的孤儿院,生命就注定是阴郁的。甚至是出生在这样的孤儿院,就注定是要变成被牢牢关在笼子里的人。」
顾为经想起了豪哥那个「世上从无善恶之分,有的只有命运」的机械决定论调。
他摇摇头。
一连说了三个注定。
「我不希望让所有看到这幅画的孩子,认为未来的生活一定是一只标签上贴着『不幸』标签的笼子,他们的命运被牢牢的关在这样的笼子里。」
「没有人有资格就这样决定一个孩子的一生,为他们的一生下达『悲剧』的定义。我不行,英国人不行,圣母像也不行。」
「大家都没有这样的资格。」
「生病的卡美尔可以在心中住着一位阳光妩媚的漂亮姑娘。被生活遗弃的孩子,也可以在心中充满着生活的英雄主义。」
「这是我想要用这幅画所表达的。」
顾为经最后总结道。
「阴影存在,但阳光也在。」
「《雷雨天的老教堂》里大雨倾盘,而我的那幅作品里天气晴朗而妩媚,这就是两者最大的区别……」
……
安娜不说话了。
女人扭过头去,盯着窗外晴朗的天空,等待着顾为经的声音的声音在耳边逐渐的停下。
「你刚刚说,不知道什麽是象徵界,什麽是现实界。」
安娜的声音很轻很轻。
恍若幽灵。
「拉康在他的精神分析理论之中,把一个人的精神分成了三个维度。象徵界,想像界和真实界,这便是艺术三界理论。」
「具体的理论很复杂。用一种较为粗浅的方式理解。想像界代表了自我精神的投射,像是某种镜子里的理想化自我,是脑海中所构建的自我认同和他人认同。而象徵界则象徵着法律丶道德丶文化氛围丶身份标签……」
「所以,有可能象徵界大雨倾盆,而想像界里,人们虚构出来的天地里,则阳光明媚。」
「拉康认为。人极难极难,几乎不可能完完全全的触及真实界,在某一刻完全的活在真实界之中。与此同时,三界理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则——」
「处在社会中的人,是很难通过完全沉浸在想像界里的方式,去逃避生活的。这样做,几乎一定会带来新的麻烦。」
「顾先生——」
安娜说道:「人是不能活在想像中的阳光里的。」
她看着窗外的天色。
「生活的英雄主义。」
女人念着顾为经口中的词汇,她轻轻的嗤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刻骨的不屑与失望。
也许此刻。
安娜心中的不屑,要比她刚刚对于亚历山大要更甚。
比那样的不屑要不屑的多。
也要失落的多。
「给我拿一片印度商人口味的三明治来。」安娜锐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