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不远处的太和殿里亮着光,里面是在酒酣作乐吗?
赵明珠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东宫良娣正在经受难以接受的煎熬,但她除了窃听,什么也不能做。
她们并非不想帮忙,袖手旁观在此只为“看热闹”
,只是她们二人一旦现身,先不说没有任何身份参与皇室的事情,就算管了,也一定是得不偿失的——
不一定护得住良娣,也不一定保得住自己的性命。
赵明珠对赵玉珠轻轻摇了摇头,赵玉珠垂下眼眸,最终也只是微微颔。
那老嬷嬷的话又传入耳中:“您这是何苦呢?您这孩子挡了别人的道不说,还是个‘灾星’!
天监大师可是说了,楚地的大旱就是因为您腹中怀的孩子与大燕相克,这才报应到了楚地百姓的身上!”
天底下哪个母亲能听得别人说自己的孩子是“灾星”
?何况楚地大旱时,这个孩子……别说这个孩子,就是这女人都还没当上良娣!
“国家大旱的天灾,我只见过皇帝下罪己诏的,没见过逼着孕妇堕胎的!
好一个‘相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赵明珠压着自己的声音,但言辞之间还是流露出了怒意。
那老嬷嬷似乎是耐心丧尽,见荷叶软硬不吃,直接掐着她的下巴就要将落子汤灌进荷叶口中。
怎么办……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就这样落了胎?
“诶哟!”
忽然,那老嬷嬷吃痛地叫了出来,一个没拿稳就将落子药摔在地上,顿时,汤汁四溅。
赵玉珠敬佩地看了姐姐一眼。
方才情况危急之下,赵明珠捡起一颗石子,手臂扬空一挥便将那石子抛出了一段弧线,以至于从上方砸在了老嬷嬷的头上,她还误以为是哪来的鸟从空中落下什么。
“该死的鸟!”
她愤恨地一跺脚,“你们俩把她看好了,我再去端一碗来!”
方才的一点喜悦很快烟消云散,这无非是治标不治本的徒劳之举,除了拖延点时间,又能如何?
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夜中有些突兀地响起。
壬禄:“落子药可喝下去了?”
侍卫摇摇头,将刚才嬷嬷失手打翻药汤的事情说了一遍。
壬禄“啧”
了一声:“毛手毛脚。
算了,一会再喝也无妨,你们二人先将良娣带去太和殿门口候着。
现在应天监已经进去了,你们在殿外等候吩咐便是。”
说完,侍卫带着荷叶,跟着壬禄公公朝太和殿走去。
赵明珠心头一喜:“咱们可以放心回家了——看这个公公的意思,一会会把良娣带进殿中,而父亲在殿中,若时机合适,他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姐妹俩相信赵明成的为人,深知父亲不是那种蝇营狗苟。
果然,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奇异——伴随那位应天监的到来。
“楚地旱灾导致丹青的心血白费,如今百姓也终日不得安宁,朕也是痛心疾啊。”
台下三人刚争论一番,难得安静片刻,结果燕寒忽然开口。
“诸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这贪污之事朕会命人去查,一旦有了结果,朕一定严加处置,绝不姑息!
但……”
他话锋一转,“关于楚地旱灾一事,朕倒是也想听听应天监所说的‘原因’。”
燕寒看向应天监。
那个身形瘦削,下巴上的胡子蓄到胸前的中年男人,看着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
应承徳开口:“多谢陛下抬爱。”
他环视一圈,随后娓娓道来:“臣夜观天象,见朱雀南沉于楚地分野之上,紫微星晦暗不明——此乃大凶之兆!”
他捻了捻胡须,“经过老臣的一番掐指推演,察觉出这异象始于……始于九星连珠前夜,恰好是东宫良娣有孕之时!”
台下众人闻此言,一阵哗然。
应承徳继续说:“天行有常,这岂能是偶然?再说楚地本为离火之位,竟逢赤地千里……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是水脉之精转世投胎却落于火位,于是克尽了楚地的甘霖啊!
都是因为东宫良娣此胎命带煞气,与大燕国运相冲,于是灾星降世,天罚大燕!”
应承徳猛地跪下:“还请陛下顺天应命,将此灾星扼杀于良娣腹中,万不可将他放出,以祸害我大燕无辜的万千生灵啊陛下!”
燕寒听完,眉头紧锁,做出一副紧张的模样:“你是说,东宫良娣怀有身孕,而腹中胎儿若降世则会诅咒大燕?”
“正乃此意!”
赵明成在台下,遥遥看向坐在龙椅之下,从头到尾一言不的燕彻执。
他端着酒杯,看着酒盏中清澈的玉液,面色如常,仿佛即将被下令扼杀在腹中的可怜女人和可怜孩子与他无关一般。
若这孩子真是什么“灾星”
,那便罢了。
可这孩子不是!
那个应天监,完全是满口胡言,谎话连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