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州城的春雨像断了线的珠子,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傍晚时分,海天一色饭店里却热闹得很,推杯换盏间,徐大志正红光满面地跟城西开发区刘主任称兄道弟。
“刘老哥,这杯必须敬您!”徐大志端着酒杯站起身,身子微微晃了晃,“咱们电子厂这块五百亩土地能挨着省城城东开发区批,价格还最优惠,多亏您......”
话没说完,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赶紧扶住桌沿。
坐在桌尾的蒋伟一直留意着徐大志的动静。自从徐大志前几天身体刚好,医生特意嘱咐过要忌酒。可今天这场合,不应酬不行啊。
“徐董,您脸色不太对。”蒋伟连忙上前凑徐大志耳朵小声说。
徐大志摆摆手,强撑着笑道:“没事,就是有点上头。”
酒局终于散了。众人簇拥着刘主任走到饭店门口,一阵凉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徐大志不禁打了个寒颤。
蒋伟顺手扶住徐大志,这一扶不要紧,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徐董,您这额头烫得能煎鸡蛋了!”蒋伟惊呼出声,也顾不得场合了,“您身体刚好不能喝酒的,现在发烧了,烧得厉害!”
徐大志脚下轻飘飘的,脑子却还沉浸在刚才的酒意里,他咧嘴一笑:“喝多了?没喝多啊,开什么玩笑呢,喝多了会吐我知道,喝多了还会导致感冒发烧吗?别逗了。”
这要是平时,他这俏皮话准能逗乐大家,可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真的发烧了,你们过来看看。”蒋伟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濮真豪和赵宏等人起初还觉得蒋伟大惊小怪,可一看他急得额头冒汗,已经半蹲下身准备背徐大志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赵宏伸手一摸徐大志额头,脸色顿时变了:“嚯,这温度,赶上烧开的锅炉了!”
众人一下子慌了神。这深更半夜的,外面还下着雨,很多店铺已经熄灯打烊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着该怎么办。
“没事,我背着徐董先上车去。”蒋伟说着就要把徐大志往背上揽。
“蒋师傅,你先别急,”濮真豪赶紧拦住,“外头雨正大着呢,这么背着去车上,浑身都得淋透,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蒋伟急得直跺脚:“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我看徐董这状态,怕是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宏站了出来:“我和濮厂扶着徐董,蒋师傅你去把车开到饭店门口来。咱们得赶紧去兴州第一医院。”
到底是当过兵的人,关键时刻就是麻袋里装钉子——个个想出头。
濮真豪已经打电话去了。他得赶紧打给邹英,让她联系卫生局长,给第一医院院长打个招呼。这年头,不住高干病房,怕是连张像样的病床都难找。
徐大志被众人扶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他听见大家在为他忙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没事......真没事......”徐大志强打精神,声音却虚弱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是有点脚软,你们别太紧张。”
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进车里,蒋伟一脚油门,车子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疾驰,溅起一路水花。
车内,徐大志靠在座椅上,半闭着眼睛。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像是敲在他心上的鼓点。他不由得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种种——
从省城到兴州,他这段时间确实事情太多,压力太大了。这次来找刘主任,就是为了尽快解决开发区土地落实的问题。眼看谈成了,自己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病倒,真是......
“徐董,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蒋伟从后视镜里看到徐大志脸色潮红,不安地安慰道。
徐大志想开口说句轻松话,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车窗外,兴州城的夜景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光晕。偶尔有晚归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走过,自行车铃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脆。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他发高烧,母亲背着他跑了七里路去镇上的卫生所。那时候医疗条件差,一支退烧针都要排队等半天。现在好了,能住进兴州最好的医院......
想到这里,徐大志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是看个感冒发烧,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托关系、走后面。这世道,有时候真是让人无奈。
“濮厂,邹总那边联系上了吗?”赵宏压低声音问前排的濮真豪。
“联系上了,她说马上安排。卫生局长亲自给院长打了电话,应该都安排妥当了。”
徐大志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既感激兄弟们的尽心尽力,又对这种特殊待遇感到些许不安。
车子终于驶进了兴州第一医院的大门。急诊室的灯光在雨夜中格外醒目,像是一座灯塔。
蒋伟刚停稳车,赵宏和濮真豪就麻利地打开车门,一左一右搀扶着徐大志往急诊室走。
“医生!医生!这里有病人发高烧!”蒋伟跑在前面,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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