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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小巧的录音笔,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个疲惫却坚决的男人声音响起:“……各位董事,我最后再强调一次,请务必注意这笔藏在关联公司账下的表外负债,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声音戛然而止。
那是她父亲苏振东生前最后一次董事会上的发言。
林景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是他父亲主导的董事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段录音的背景。
苏明玥关掉录音笔,目光从他僵硬的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十年前,他说过这句话。十年后,我站在这里,重复着同样的预警。”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却蕴含着无比坚定的力量,“我不想,再听到我们的下一代,说出同样的话。”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魏哲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他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里紧紧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他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将那叠文件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是我这些年经手的所有虚增预算和违规拨款的明细!”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沙哑地吼道,“每一笔都有经手人签字,签字人里,包括厉仲衡的首席秘书,和财政局的王副局长!”
他抬起头,看向苏明玥,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解脱与决绝:“苏明玥,你说得对,沉默,才是真正的共犯!”
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景深震惊地看着那堆文件,仿佛看到了自己商业帝国的地基正在一寸寸崩塌。
顾承宇反应最快,他几乎是立刻对身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心领神会,迅速上前一步,用专业的姿态准备接管那堆致命的证据。
周芸的脸色已经从震惊转为铁青,她当机立断,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是周芸,立刻联系市纪检组,我有重大线索需要当面备案!”
赵砚山缓缓站起,用沉重而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最终沉声宣布:“原评审议程无限期中止!待相关线索由纪检监察部门核查完毕后,再行推进!”
夜色如墨。
当苏明玥走出灯火通明的大楼时,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她一身的疲惫。
德方评审团的首席代表海因茨刚刚通过视频专程约见了她。
“苏小姐,你的风险控制模型,对于整个行业来说是革命性的。”视频那头,白发苍苍的海因茨眼中满是欣赏,“我们评审团一致决定,向我们的欧洲总部提议,以你的模型为基础,制定全新的亚太区PPP项目风险评估官方指南。”
他补充道:“当然,考虑到多方因素,你的名字不必出现在最终的协议里。但是,你的方法,将会成为标准。”
成为标准,却不留姓名。这是最高的赞誉,也是最现实的保护。
苏明玥拒绝了对方提出的丰厚的技术转让费,只提了一个条件:“所有采用该模型的项目,其预警响应机制和处理流程,必须向社会公开披露,接受公众监督。”
海因茨沉默了片刻,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以我的名誉担保。”
在她准备离开时,一个身影拦住了她。是林景深。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中的高傲与锐气被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所取代。
“明玥,”他艰难地开口,“我们……就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重新开始吗?”
苏明玥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她曾无比熟悉、如今却感到陌生的脸,然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景深,我不是不要你。”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我是不要那个,曾经必须依附于你、仰望你、甚至需要你的认可才能证明自己的我。”
说完,她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入沉沉的夜色里。
在她身后,那座象征着权力和资本的大楼依旧灯火通明,辉煌得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顾承宇发来的消息,简短而有力:“魏哲提供的证据链已全部移交监察委,证据确凿。厉仲衡明日一早,将被正式批捕。”
苏明玥停下脚步,仰头望向被城市灯光稀释得几乎看不见的星空。
她闭上眼,在心里轻声说道:“爸爸,这一次,我没有为你报仇。”
“我只是……让曾经的雷声,变成了如今的常识。”
倒计时已经归零。新的规则,已在人间悄然扎根。
而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照亮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风暴的城市时,没有人知道,一个更权威、更具颠覆性的声音,即将通过官方的电波,传遍每一个角落。
城市的脉搏,似乎都在这黎明前的寂静中,屏息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