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耳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我对您提到的城南综合体项目非常感兴趣,请问,能否展示一下这三项底层资产的清单原件,以及它们的最新评估报告?”
现场的气氛骤然收紧,空气仿佛凝固了。
在这样一场高级别的路演中,质疑核心资产的真实性,无异于当面宣战。
陆沉舟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凛,那是一种猛兽被挑衅时的危险信号。
但他深知,此刻任何的拒绝或迟疑,都将引爆所有人的怀疑。
他朝助理递了个眼色,沉声道:“当然可以。我们星港基金的运作,一向以透明为最高原则。”
助理很快取来一份厚重的纸质文件。
苏明玥接过,指尖飞快地翻阅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密密麻麻的条款。
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最终,她在那三项核心物业的评估报告附录中,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几页司法冻结公告的复印件,被人用极其高明的手法裁剪过,只留下了抬头和公章,最关键的冻结内容和日期部分却被“不经意地”裁掉了。
“找到了。”她心中冷笑。
苏明玥没有立即发作,而是从容地从手包里取出自己的平板电脑,当众解锁,调出一个实时更新的数据库界面。
那是云港市不动产登记中心的官方后台数据,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三条最新的查封记录。
她将平板转向众人,清亮的声音如刀锋划破寂静:“陆总,根据市不动产登记中心昨天下午五点更新的记录,这三处作为核心资产的物业,自去年十二月起,就因涉及另一桩重大经济案件而被法院司法冻结。请问,已被查封、无法交易和抵押的资产,为何还能被计入基金的可变现资产,并以此为基础进行新一轮募资?”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磐石厅”瞬间炸开了锅。
陆沉舟的脸色终于变了,那张始终挂着从容微笑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强自镇定地解释:“这只是程序性的暂时扣押,并不影响资产的实质权属,我们法务部……”
“是吗?”苏明玥冷笑着打断他,追问得更加致命,“那么请问,既然资产已被冻结,星港基金上个月又是如何用这三处物业作为抵押,从泛亚银行拿到了那笔高达十五亿的过桥融资?是谁,批准了这笔无效的抵押?”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陆沉舟所有的伪装。
它不仅揭示了资产造假,更暗示了其背后可能存在的银行内部勾结与更为严重的金融犯罪。
现场的投资人脸色剧变,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变成了无法抑制的骚动。
终于,一位年长的投资者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他的离场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用脚投票,会场瞬间变得混乱。
路演,彻底崩盘。
散场后,走廊里人流涌动。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日本男人拦住了苏明玥的去路。
他是刚才坐在前排的投资者之一,名牌上写着“田中”。
“莫斯小姐,”田中先生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道,目光锐利地凝视着她,“您今天的质疑……不像是临时起意。”
苏明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只是问了所有人都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田中深深地看了她片刻,仿佛要看穿她伪装下的真实面目。
“下周,我们在东京有一个关于不良资产跨境重组的闭门会议,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作为我们的独立顾问参与?”
这是一个极具分量的邀请,意味着一个全新的、更广阔的平台。
但苏明玥只是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没有任何信息的空白卡片,递了过去。
“如果我想通了,会联系您。”
回到停在地下车库的保时捷里,她脸上的从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冰冷的疲惫。
她没有片刻休息,立刻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老陈,是我。启动‘灰雀协议’。”她的声音简短而有力,“把今天路演的现场录音,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分段加密,分别传送给谭疏影、市纪委的匿名信箱,还有……城建集团的王工。”
“明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一切按计划进行。”
深夜,陆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陆沉舟面色铁青地坐在黑暗中,只有雪茄的红光忽明忽暗。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办公室后,一个隐藏在书架摆件后的微型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下了他最信任的助理赵雷,正用手机悄悄拍摄一份正在碎纸机里被焚烧的文件残页。
那残页的一角,赫然印着“星港夹层基金真实负债表”的字样。
与此同时,苏明玥的公寓里,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署名的短信跳了出来:“你赢了这一局。”
她盯着那短短的六个字,良久,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回复了两个字:“才刚开始。”
窗外,积蓄已久的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