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调查组的工作效率极高。
两天之内,他们约谈了参与农业科技推广中心大楼项目评标的全部七位专家。
大部分人都战战兢兢,问什么答什么,但都说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在谈话结束后,脸色煞白,手心全是汗。
他走出调查组的驻地,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
最后,他钻进一个僻静的公用电话亭,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投了进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老教授攥着话筒,紧张地看了一眼电话亭外,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急促地说道:“他们找到我了……”
“问了……问了农业中心的事……”
……
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里。
那位头发花白的钱德明教授,此刻正坐在审讯椅上。
对面,市调查组的副组长老周,并没有想象中的疾言厉色。
他只是把一杯热茶推过去,语气平缓。
“钱教授您是老专家,我们尊重知识分子。”
“这次请您来就是想还原一下当年的情况。”
“别紧张,有什么说什么。”
钱德明端起茶杯,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几滴在桌上。
他没喝,又放下了。
“时间……太久了。”
“真的记不清了。”
老周笑了笑,没接话,而是从旁边拿起一份文件,念了起来。
“钱德明,男,67岁。”
“省农业大学退休教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一辈子兢兢业业,桃李满天下。”
“您的学生,现在很多都是市里农业系统的骨干。”
“我们查过,您这辈子,两袖清风,连像样的房子都没给自己买一套,大部分积蓄都捐给了贫困学生。”
钱德明的头垂得更低了。
“组织上对您这样的老同志是信任的也是保护的。”
“但……”
“信任不等于纵容。”
“保护,也只保护清白的人。”
他把一张照片推到钱德明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年轻人,插着各种管子。
“钱教授,您孙子吧?”
“很优秀的孩子,拿了全额奖学金去国外念书。”
“可惜,得了重病。”
“我们了解过,治疗费用是个天文数字。”
钱德明的身体猛地一颤:“你们……你们调查我家人?!”
“这是工作程序。”老周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们还查到,五个月前您的一张银行卡里,突然多了一笔五十万的匿名捐款。”
“也正是这笔钱,让您孙子能及时进行第一期手术。”
“巧合的是,这笔钱到账的时间,正好是农业科技推广中心大楼项目评标结束后的第三天。”
钱德明瘫坐在椅子上。
良久,他嘶哑地开口。
“……是黄波涛的秘书联系的我。”
“评标前一天晚上,他来我家里没说什么事,就聊家常。”
“聊到我孙子的病,他唉声叹气,说钱教授您这样的好人不该受这种苦。”
“临走时他留下一个信封,说是一位敬仰您的企业家匿名资助的。”
“我当时……”
“我当时真的走投无路了……”
“第二天评标,他又给我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只说了一句——钱老,荣发建设的标书技术分不能低了,上面看着呢。”
老周静静听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上面?”
“是哪个上面?”
钱德明痛苦地闭上眼:“他没说。”
“但我知道,除了黄波涛谁还有这个能量?”
“他还暗示其他几位专家那边,也都沟通过了。”
“我们……我们就是走了个过场。”
老周点了点头。
黄波涛的秘书,李文。
特征完全对得上。
……
几乎在钱教授开口的同时,市局经侦支队的临时办公室里。
荣发建设的公司账户。
一笔八百多万的款项,以工程预付款的名义,打给了五家位于不同省市的建材公司。
但这五家公司,都是空壳公司。
资金在这五家公司账户里躺了不到半天,就被拆分成上百笔,通过几十个个人账户,开始了疯狂的旅行。
在全国的银行系统里乱窜,转账、提现、再存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