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真没听清,但这会儿么,也不知是廖老汉又没听清,还是不想听清。
反正,她没听人提过廖老爹耳背。
黑妞这称呼一出,高氏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
高氏其实不黑,至少同甜水村大部分妇人比,她算不得黑,可她幼时确实长得又黑又丑,因而被她娘取了黑妞这么个贱名儿,不过她属于越长越好看的类型,人长开后非但不黑不丑了,反而在甜水村算是颇有姿色的,当然,同何桂香这样的还没法比。
高氏命好,嫁了本村一个能干的汉子,日子那是越过越滋润,否则她也没那闲钱拿来坐牛车。
熟料廖老汉这一张嘴,就把她最讨厌的那个贱名给说出来了。
在这之后,高氏再没有同廖老汉说一句话,生怕他再说出黑妞二字,唧唧歪歪的也少了。
林姝耳边顿时清静了不少。
牛车走得不快,但还是赶了一个又一个又挑又背的村民。
盛满蔬菜瓜果的箩筐挑在肩上,将肩膀都压低了一截,还有那背着背篓的,也不知放的什么,瞧着沉沉的,脊梁都被压弯了……
林姝突然就觉得,自己能坐牛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五个铜板听着实在不多,但在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的时候,她坐一趟牛车的确奢侈。
平儿阿娘也是舍不得坐的,上回坐牛车还是因着在镇上耽搁久了,她得早些回来做晚食,毕竟家里好几张嘴等着。
这般想着,林姝琢磨着今日带的鸡枞酱可得好好卖一卖。
“喔、喔”
前方一个右转弯,廖老汉捏着缰绳吆喝两声,架着牛车打了个弯儿。
老黄牛哞哞地叫着,牛车一颠一颠的,颠得林姝的思绪都散了。
前半程路的时候,她还有心情看看道路两边的山光水色,瞅瞅路上被牛车一一赶的行人,目光划过村民们那一张张踏实肯干的脸,满心感慨,但到了后半程,她蔫了。
何止是她,连一开始同张氏叭叭个没完的高氏也变得无精打采。
十六里路,牛车噔噔噔地走了大半个时辰。
林姝倒是不晕牛车,但她的屁股被颠疼了。
也难怪周野叮嘱廖老爹稳着些,这若是再不稳,她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能成颠成两半。
廖老爹赶的车确实不错,赶车急缓得当,怪只怪甜水村到井溪镇的这
条路它不够平坦,其中好几段小路尤为颠簸。
终于,她看到了前方的小镇。
没有城墙,连又矮又小的土城墙都没有,只是围了一道高高的木栅,中间设有一个栅门。
如今那栅门大大敞着,也没个人看门,十里八村的百姓正陆陆续续地往那栅门里走。
这些百姓多是些健壮的汉子和妇人,就像是林姝在路上见到的那些一样,或是挑着扁担,或是背着竹背篓提着竹篮子,有些用布盖着不知道里头是何物,有些却大剌剌敞在外头,一眼瞧去便知是这些农户自家种的蔬菜瓜果。
林姝从繁华的京都而来,那里的城门又高又大,守城的门卒一个赛一个的神气,可到了这小小的井溪镇,城门是没有的,门卒也是没有的……虽然简陋,但林姝还是很期待。
小镇也有小镇的热闹呀。
“廖老爹,我先不进城了,要在城门口等阿野。”
林姝道。
“好咧,等我挺稳了车,丫头你再下去。”
牛车停下,林姝挎好篮子,从牛车上跳了下去,同车上几人告别,“廖老爹,还有张婶子,那咱回头再见。”
被忽略彻底的高氏:……
呵,当谁稀罕她这一声婶子。
廖老汉提醒道:“林姝丫头,你往门口队伍这边站站,叫别人以为你有伴儿,莫要一个人走远了。”
“好嘞。”
林姝应了一声。
廖老汉说完便驱使牛车跟在了队伍后头。
没多久,那牛车便进了栅门。
林姝左右看看,没去栅门门口杵着,而是寻了个村民必经之地,在路边找了个能落臀的石头,抓一把野草将那石头上的灰烬扫一扫,菜篮子搁置一边,就这般坐了下去。
虽是路边,但牛车骡车啥的都少,也不用担心被扑得满身灰。
林姝背对着小路,单手拄着脸颊,百无聊赖地望着那些进镇的百姓。
周野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林姝那缩成了小小一团的背影。
拢好的秀经过牛车一路的颠簸又凌乱了几分,清晨的朝阳已经升起,洒落一片在她身上,一头秀闪动着金色的光泽。
她似是一个方向盯得久了,又偏头看向别处,偏头间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颈子,和被一缕阳光镶了金边的耳垂,细小的丝在耳边飞舞……
朝阳很柔和,但周野还是晃了下眼。
“阿姝。”
他喊了声。
林姝乍然听到这一声儿,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毕竟这才多久啊,她在这儿等了也就两刻钟左右,周野怎么可能就追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