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门房把人引进来,来人虽以纱覆面,但身姿窈窕,尤其是一双露出的眼眸,深邃明亮,眼窝微陷,瞳色偏浅,不似大安女子常见的温婉模样。
李知安心中了然,命人将女子引至前厅。
那女子步入花厅,见到端坐的李知安,便盈盈下拜,姿态恭敬,声音带着一丝异域口音,却吐字清晰。
“香雪拜见恩人县主,多亏县主大恩,助香雪脱离西昭奴籍苦海,更赐予大安安身立命之良籍身份,此恩此德,香雪没齿难忘。”
当前天下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安与西昭之间剑拔弩张,大战恐难避免。
西昭王庭野心勃勃,屡次挑衅,最终受苦遭难的,却总是两国边境无数像香雪这般无辜的平民百姓。
她本是西昭边境一个普通牧民的女儿,父母皆在西昭骑兵一次越境劫掠中被无情杀害。
她自己则因容貌出众,被西昭王耶律丹下令搜罗美女的队伍掳走,从此沦为供贵族取乐的舞姬,身陷囹圄,毫无自由与尊严可言。
幸得李知安手下之人暗中运作,巧妙搭救,她才得以逃出魔窟。
李知安并未要求她做多么危险艰难之事,只需她配合演一场戏,迷惑目标,便履行承诺。
结果她在西昭的奴籍烙印消了不说,李知安更在大安官府为她办理了清清白白还受律法保护的平民户籍,让她得以真正重获新生,远离战乱与屈辱。
此番前来,香雪是来回禀任务的。她微微垂首,轻声道。
“回县主的话,这些日子的确曾有几波形迹可疑之人,在暗中四处搜寻我等姐妹的踪迹,手段颇为急切狠辣。”
这些人明显就是奔着想要取他们性命来的,但他们藏匿得比较好。
直至前些时日,西昭使团尽数离京之后,这些令人不安的搜寻才渐渐停歇下来。
李知安一听便明白了。
这定是小张氏作贼心虚,生怕那些被她视为隐患而又欲除之而后快的舞姬留下任何后患,尤其是那个曾被李仲严格外注意的舞姬。
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小张氏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千方百计想要寻找并铲除的这些“隐患”,其背后真正的主人,竟会是李知安。
香雪的任务已然圆满完成,李知安温和地让她起身,吩咐春夏取来一包早已备好的银两和一些日常所需之物,又细心为她安排了远离京城是非之地的稳妥去处。
待香雪千恩万谢地离去后,李知安眸光转冷。
小张氏……也是时候该紧紧皮,给出些利钱了。
接下来的日子,相府内的气氛愈发微妙。
李仲严越发频繁地夜不归宿,常常直至深夜乃至凌晨才回府,有时甚至彻夜不归。
起初,他还会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敷衍小张氏,说是与某位同僚有紧急公务需连夜商议,或是某部堂官设宴,推脱不开,必须应酬。
但即便小张氏再如何蠢钝,也断然不会相信,朝中竟有如此多的紧急公务和必要应酬,需要他这个位高权重的相国天天深更半夜在外奔波,甚至连回府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滋长出狰狞的藤蔓。
小张氏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低声在身边的丫鬟耳边吩咐了几句话,丫鬟听后点头。
这一日,李仲严又早早派人回府传话,说今夜与几位大人有要事相商,宿在友人府上,不回来了。
小张氏听完禀报,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手让传话的小厮退下,一如往常地吩咐下人照常落锁,仿佛浑不在意。
然而,在她转身之际,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见府门外不远处,有个身影鬼鬼祟祟的小厮,正探头探脑地朝相府内张望。
一见她回头,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缩回头,朝着某个方向溜走了。
小张氏心中冷笑,已然认出了那是李仲严身边的下人,此前也常在李仲严身边走动。
她并未立刻行动,打草惊蛇。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她才只带着白日里那个丫鬟,悄悄从相府最为偏僻的侧门溜了出去。
门外,那丫鬟早已按她的吩咐,备好了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
“夫人,都打探清楚了,老爷……确实是往那个方向去了。”丫鬟低声禀报,扶着小张氏登上马车。
马车一路疾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
小张氏坐在车内,面色阴沉。
她早已暗中派人查探清楚,李仲严这些日子所谓的公务应酬,最终归宿多是京郊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宅院。
这更说明李仲严的心中有鬼,才会如此狡兔三窟。
若真是正经议事,何须每次都跑去那等偏僻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