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确凿,毋庸置疑。
高笠也凑过去看了几眼,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所有质疑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脸涨得通红,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名叫越秀的少女,仿佛第一次认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知安见他终于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这才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深意。
“高公子,须知民学监并非藏污纳垢之地,亦非徒有虚名,监中弟子,每年亦需参与考校,并非一劳永逸,此举一为博采众长,切磋学问,二为清醒自知,明己之短。”
“天下之大,英才辈出,胜过公子者大有人在,实在轮不到公子四处妄言,轻视他人。”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见高笠终于彻底蔫儿了下去,李知安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那越秀自出来后便一直安静地站着,面无表情。
此刻,她目光淡淡地扫过高笠,又瞥了一眼他被程向行拿在手中的那份策论,竟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平静。
“高公子此文,论及西北开源节流,想法尚可,然有三处疏漏,恐难施行。”
不等高笠反应,她便清晰扼要地指出了他文章中三处容易被西北境况掣肘之处,言辞犀利,一针见血。
高笠被她当众指出文章缺陷,且句句在理,驳无可驳,顿时面红耳赤。
他原本那点可怜的骄傲被击得粉碎,一股强烈的羞愤与不甘涌上心头,竟把心一横,冲着李知安大声道。
“好……好一个民学监,县主,我也要入民学监求学!”
他心中自有算计,这民学监若真还有如越秀这般深藏不露的才女,或许还藏着其他能人,自己留下也不算辱没。
反正家中老头子也是这个意思,想让他在民学监能够跟着李知安谋一个好前程。
但若日后让他发现只有这民学监里越秀一人独秀,其他人皆平庸无奇,那他再寻个由头,连夜收拾行李走人便是,横左竖右他也不吃亏。
李知安岂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但也不点破,只淡淡道。
“民学监自有规矩,高公子若愿遵守,我们自然欢迎。”
待将所有通过考校的学子入学事宜安排妥当,日头已微微西斜。
李知安揉了揉略显酸涩的额角,便准备打道回府。
齐逾见状,立刻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
谁知齐逾和李知安走在前,程向行竟也慢悠悠地踱步,跟在了他们身后。
齐逾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程向行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几乎要气笑,挑眉问道。
“程少傅不回府处理公务,一直跟着我们,意欲何为?”
程向行闻言,故作讶异地微微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无辜,甚至有点欠揍地回道。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这京城大道莫非王土,臣只是恰好与殿下、县主同路一段,何来跟随一说?”
齐逾被他这话噎住,脸色更沉了几分。
有程向行这么个巨大且碍眼的“路障”在旁,齐逾一路上的脸色就没放晴过,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一直走到李知安的马车停驻之处,齐逾非要亲眼盯着程向行上了程家那辆标识明显的马车,并且看着马车驶离了视线,他那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许。
李知安正欲登上自己的马车,却被齐逾轻轻拉住了衣袖。
她疑惑地回头:“殿下还有何事?”
齐逾看着她,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目光游移了一下,才低声问道。
“你……何时与程向行如此相熟了?”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般询问有些唐突,又补充道。
“程向行此人,向来眼高于顶,对不相熟之人多是冷淡疏离,今日竟主动来民学监替你解围出题,你们可是有过什么孤不知道的交情?”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十分不畅快,非要问个明白才好。
李知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坦然道。
“殿下多虑了,臣女除了那夜宫宴之上,与程少傅有过一面之缘,此外并无任何私下交集,方才还以为是殿下请少傅前来相助的。”
她想了想,又客观地评价道。
“不过,今日程少傅前来,确实助益良多,有他这位名满天下的帝师之子亲自出题阅卷,那些原本或许心存轻视的夫人官眷,也不得不收起心思,对民学监更为信服。”
说着李知安还不忘对齐逾谢道:“说来此事臣女还需谢过殿下……与少傅。”
她本想说谢齐逾,但想到程向行并非他所请,便改了口。
程向行自然不是齐逾找来的,齐逾也明显不信程向行会毫无缘由地前来“帮忙”,他那双眸子紧盯着李知安,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隐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