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崖之下,夜露深重。
五行蕴道丹的混沌之力,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调停者,在虾仁那濒临崩溃的体内缓缓流转。它并未强行驱逐或治愈什么,而是以一种包容万象的姿态,将那肆虐的冰煞、残存的血焰、乃至涅槃枝那格格不入的“不死真意”,都纳入自身的循环之中,梳理、调和,暂时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伤势不再恶化,道基的崩毁之势被强行止住。但这平衡,如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任何一点外力的扰动,都可能让其彻底倾覆。右臂依旧是一片死寂的废墟,左臂经络虽因调和之力稍显稳定,却依旧脆弱不堪,无法承受剑元的运转。那滴心头精血被取走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疽,让他感觉灵魂都缺了一角,轻飘飘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他靠在石壁上,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生怕惊扰了体内那来之不易的、虚假的平静。精神上的疲惫更是达到了顶点,意志虽未崩溃,却也如同被拉伸到极限的橡皮筋,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
牧尘守在一旁,眼睛红肿未消,看着虾仁那比纸片人还要单薄脆弱的样子,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默默地将自己那点微薄的灵力注入周遭,试图驱散一些夜寒。
晨曦微露,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石崖下凝重的气氛。
四强名单已然出炉。除了虾仁这匹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黑马,其余三人,皆是声名赫赫、实力深不可测之辈:天剑峰大师兄,萧无情,筑基初期剑修,被誉为青云宗外门第一人;烈阳峰真传,炎烈,炼气大圆满,火系法术霸道绝伦;以及一位神秘的黑马,来自阵符峰的弟子,无名,炼气九层,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阵法与符箓,悄无声息地杀入了四强。
半决赛的对阵,也在晨光中公布:剑门虾仁,对阵阵符峰无名!
这个结果,让许多人松了口气,又让许多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松了口气的是,虾仁没有直接对上筑基期的萧无情或者攻击狂暴的炎烈,否则怕是连擂台都走不上去。阵符峰的无名,虽也神秘强大,但终究是以诡变和防御著称,攻击性似乎不如前两者那般直接致命。
提心吊胆的则是,阵符峰的手段最为难缠,层出不穷的阵法与符箓,最擅消耗与困敌。以虾仁如今这风一吹就倒的状态,能否在对方的阵法耗尽之前撑住?还是会被活活耗死、困死在擂台上?
“阵符峰……无名……”牧尘看着对阵名单,脸色比哭还难看,“小师弟,这……这怎么打?你连站都站不稳……”
虾仁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并未完全褪去,但那股深沉的沉寂却依旧未变。他看了一眼名单,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怎么打?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上台。一旦退缩,之前以命相搏积累起来的那点“势”,将瞬间崩塌。届时,不必赵焯动手,他自己就先废了。
他现在唯一的倚仗,便是体内那被五行蕴道丹强行维系住的脆弱平衡,以及那经过无数次生死锤炼、尚未彻底熄灭的意志。
还有……怀中的溪石,那持续传来的、似乎比以往更清晰了一线的温热。以及心口处,涅槃枝残片那苍凉的气息,与五行蕴道丹的混沌之力形成的微妙共鸣。
他需要时间,需要在这短暂的休整期内,尽可能多地恢复一丝力量,哪怕只是一丝。
他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不再去思考胜负,不去思考伤势,只是如同一个最吝啬的守财奴,引导着五行蕴道丹的调和之力,一丝丝地滋养着干涸的丹田,抚平着识海的刺痛,同时,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能否调动起左臂那残存的、微弱到几乎不存的剑元。
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左臂经络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管道,稍一用力,便传来崩裂的预警。他只能将剑元约束在最低限度的流转状态,如同温养一件易碎的瓷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