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就像折断一支芦苇,美人的刀子嘴终于永远闭上了。
他松开手,贵妃软软瘫倒在地,仰面朝上,眼睛瞠得大大的,还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他厌弃地扑了扑手,对闫荪琅一笑:“这下子朝天女恰好够数,也用不着再心烦那个活过来的怎么料理了。
贵妃娘娘一片赤胆忠心,唯恐大行皇帝仙途寂寞,执意伴驾奉主。
此情此心,令人钦佩啊!
打发人替娘娘盛装停床,明儿大殓再将梓宫送进谨身殿,成全了贵妃娘娘的遗愿,也就完了。”
又一瞥殿内早就吓傻的宫女太监,无限怅惘地叹了口气,“既然瞧见了,活口是不能留的。
都送下去,侍奉贵妃娘娘吧!”
他撂下句话就出门了,后面的事自有锦衣卫和司礼监承办。
只是脏了手,他有点不痛快,随意在香云纱的罩衣上蹭了蹭,调过眼一看,荣王就站在廊子那头的花树下。
大行皇帝唯一的血脉,今年还不到六岁,一身重孝,一张懵懂无知的脸。
他走过去,半蹲下冲他作揖,“殿下请随臣进坤宁宫,皇后娘娘在等着您。”
荣王忽闪着大眼睛看他,“我要找我母妃。”
肖铎哦了声,“贵妃娘娘在梳妆,咱们先过坤宁宫,回头上谨身殿守灵,贵妃娘娘就来了。”
荣王思量半晌,点了点头。
他怕跌跤,到哪里都要人牵着,看见肖铎琵琶袖下细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够了上去。
他有一双温暖的手,荣王不知道,那双手刚刚扼断了他母亲的脖子。
他觉得很安心,在大内总是安全的。
因为有父皇,父皇是皇帝,所有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三跪九叩。
他抬头看那人的脸,“肖厂臣,他们说我父皇宾天了,什么叫宾天?”
肖铎牵着他的手走出了承乾门,红墙映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十分和谐的一幅景象。
他说:“宾天就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殿下如果有话对皇上说,就得上太庙,对着神位祭奠参拜。”
“那父皇能听得见吗?”
“能听见。”
他低头看看他,这孩子才没了父亲,又没了母亲,其实也甚可怜。
他把声音放软了些,“殿下以后一个人住在养心殿,会不会害怕?”
荣王咬着唇细想了想,“我有大伴,孙泰清会陪着我。”
孙泰清是从小看顾荣王的,大概是太监里唯一对荣王忠心耿耿的了。
不过现在人在哪里?说不定已经飘浮在太液池的某个角落了。
“如果孙大伴不能陪着殿下呢?”
小小的发冠下掉出一缕柔软的发,他拿小指替他勾开,“殿下当如何?”
“那我就不住养心殿了,我去找我母妃,住在她的寝宫里。”
一阵风吹过,宫墙内桃树的枝桠欹伸出来,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
肖铎走了神,喃喃道:“这样……倒也好。”
谨身殿里搭庐帐,梵声顺风飘到这里,他牵着荣王进了景和门。
皇后早候着了,只等荣王一到就要率众哭灵。
见他进来低声问:“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他给她一个微笑,“回娘娘的话,全照娘娘的吩咐办妥了。”
他向来有把握,只要答应的事,没有一样办不成。
皇后满意地颔首,复垂眼打量荣王,眼神复杂,像在打量一只流浪的幼犬。
到底这孩子还有用,她勉强对他笑,携起他的手,缓缓带他往前朝去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行皇帝没有留下遗诏,谁做皇帝,尚且还要一通好计较。
他是内监,国政大事经手不假,但这种时候还得以大行皇帝的后事为重。
发丧、举哀、沐浴、饭含、入敛、发引,都要他一一施排。
至于前面怎么闹腾,他也懒得管了,总归不是荣王就是福王。
荣王幼小,根本不是福王的对手,别说做皇帝,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福王么,大行皇帝的兄弟,日夜想过皇帝瘾,野心不小,能力却很有限。
瞧着福王当初对他有过一饭之恩,助他登上帝位也没什么。
反正不管他们哪个御极,他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东厂的根须早就深深扎进大邺的命脉,那些“坐皇帝”
,须臾也离不开他这个“立皇帝”
。
立皇帝,真是个入木三分的大罪名!
他也佩服那个取名的,言官果然嘴皮子厉害,意图不大好,但是说得很形象。
他褪下腕子上的佛珠盘弄,沿夹道往钦安殿方向去,边走边想,等宫里的事忙完了,就该整治那些弹劾他的人了。
换了新皇帝,更要来个开门红,也好让朝上的禄蠹们瞧瞧,东厂依旧如日方中。
进天一门的时候曹春盎过来迎他,细声道:“干爹,那位步才人醒了。”
他嗯了声,“内阁的人查验前醒的还是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