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坐了起来,撩开帐帘,下地走了过去,望着面前这个坐在椅中,已经睡了过去的男人。
他闭着眼睛,脸侧向她床的方向,一动不动,呼吸之间,满是酒气。
从他受伤之后,太医诸多医嘱,酒禁亦是其中之一。
便是之前赐宴那些来朝的外使,太监亦是暗中为皇帝备水代酒。
慕扶兰知他这大半年间,应当未曾饮过半滴酒。
她未免诧异,又有些生气,唤了声“陛下”
,见没有反应,伸手推他。
那人动了一动,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慢慢地坐直身体。
“陛下怎的醉酒至此地步?”
慕扶兰说道。
他坐了片刻,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口中含含糊糊地应:“……你去睡吧,我这就回去,我也好去歇了……”
他带了些仓促地起身,脚步却踉跄了一下,“砰”
的一声,撞到了陈设在近旁的一只檀雕竖柜上,身体晃了一晃。
慕扶兰急忙伸手,一把扶住了他,却觉肩头一重,身侧仿佛压下来一座沉重的山,非但没能扶稳,反而被他那倒下的身躯带得失了平衡。
两人扑跌在地。
她被他压在身下,一起倒在了紫微宫寝殿那已带着几分秋凉的坚硬地面之上。
眼前昏暗,慕扶兰仿佛被带着酒气的炽热呼吸给包围了。
男人沉重的身躯,就压在了她的身上,消瘦得几至嶙峋的骨,突兀无比,硌痛了她。
慕扶兰心跳飞快。
她定了定神,待要伸手将这男人推开,他自己忽然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松开了她。
“我心里极是难过……”
片刻之后,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他们都以为,皇帝是在为太后的离世而难过……我的母亲走了,我确实难过,理当如此。
但我心里知道,我的难过,远没有我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人人都说我是孝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
他犹如醒着,又似醉着,声音仿佛来自黑暗深处的渊底,压抑至极。
“……我的心里,极是难过……”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之声。
慕扶兰转过头,借着模模糊糊的夜色的光,见他仰面卧在地上,又睡了过去。
她在他身旁坐着,呆了片刻,渐渐感到地凉透过衣裳,沁入体肤。
她靠了过去,又唤他。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你不该喝酒的。”
她说,语气带着责备。
“起来!”
他一声不吭,低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顺从地听凭她将自己从地上架了起来,步履不稳地走到床边,倒了下去。
慕扶兰替他除履盖被,转身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了一道含含糊糊的声音:“你去哪里……”
她转过头,见他趴在枕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在夜色中立了片刻,慢慢地走了回来,坐下去,人倚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慕扶兰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微亮。
黯淡的晨曦,从昨夜那面透入月光的窗中映入。
她的身子倾了下去,侧卧在了枕上,一只胳膊被身畔男人伸过来的手给压住了,他掌心所覆之处,热热的,仿佛捂出了汗。
他还没有醒来,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和她面对着面,两人靠得很近,他呼出的尚残留着几分酒气的温热气息,轻轻地扑在她的面上。
她屏住呼吸,一寸寸,轻轻地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掌下慢慢地抽了出来,人跟着往外挪去,挪回到了床边,正要悄悄起身,他的手指下意识般地动了一动,一下睁开了眼睛,醒了。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他眼窝深陷,眼底还带着些血丝,目光起先透着几分迷茫,似还没从沉睡中完全清醒,怔怔地望着她,神情如梦,片刻之后,忽然,他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眼底迅速掠过一缕浓重的懊恼之色。
他避开她的目光,仓促地坐了起来,下了榻,匆匆穿好鞋履,直起身,在她的帐前立了片刻,方慢慢地转过身,低声道:“昨夜回去之后,一时睡不着,饮了几口,不想竟醉至如此地步。
得罪你了,望你莫怪。”
“太医的叮嘱,我没有忘。
仅此一回,我保证,往后再不会如此了!”
他又道了一句,随即转身,匆匆而去。
……
……
这意外的一夜,仿佛一颗投入湖面的石,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自那一夜过后,慕扶兰再没看到谢长庚在自己面前露脸,他似在避着她。
直到半个月后,这一天的午后,慕扶兰在紫微宫起居殿的南窗之前,正阅着太医送来的关于皇帝肺腑之伤的用药日志,忽觉周围静悄悄的,有些异常,抬眼看出去,见殿前庭院里,宫人不知何时都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