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子亲临——吾辈何惧!”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与热。
那是军士们压抑太久的情绪,此刻全被点燃。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声嘶力竭地高喊,泪水与尘灰混成一片。
这是久违的热。
久违的心安。
久违的信。
他们曾在寒风中看着同袍死去,看着军纪崩坏,看着上将欺压。
他们以为这一切不会有公道。
可此刻——公道就在眼前。
萧宁静静看着。
他没有笑,也没有言。
只是那微微的点头,便像是对千军万众的一句回应。
“北境将士。”
他抬手,语气转沉。
“从今夜起,军功重定。”
“凡此战存者,皆有功。”
“朕赐赏金、良田、功籍,待回京后,一并昭告天下。”
帐中所有人跪伏在地,呼声震天。
“谢陛下恩典——!”
“陛下圣明——!”
萧宁目光掠过人群。
那些面露苦涩的韩守义旧部,此刻一个个低头不语,脸色灰白。
他们早已明白,这一夜之后,他们将再无立足之地。
他们自以为聪明,随恶附势,压忠良,夺军功,
可今夜,这一切都在那淡淡一句“有罪者斩,有功者赏”中化为灰烬。
有人悄悄叹息。
也有人暗暗握拳。
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有愧疚,也有悔恨。
可更多的人,眼里闪着光。
那是希望。
那是信心。
是军心复燃的光。
萧宁垂下眼,声音再度响起。
“此夜之后,北境之军,听蒙尚元调度,朕暂驻此地,整编军务。”
“凡心怀怨望、畏战不前者,明日自请出列。”
“凡能立志誓守疆土者——”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有力。
“朕,与尔等共进退!”
“共——进——退——!”
这一声喊,宛若烈火倒灌入血。
所有将士齐齐高呼,声震如雷。
风从帐外卷入,带着寒意与尘土,却也卷起了士气的热浪。
无数人伏地叩首,泪湿泥土。
那是敬畏。
也是忠心的归附。
从这一刻起,
北境的军心,已不再属于韩守义。
不属于任何旧党。
它只属于一人——
萧宁。
火光映在他冷峻的脸上,明灭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气势,贯通天地。
血未干,雪未止。
可这夜的风,已然变了。
变得肃然,变得滚烫。
那是新天子的风。
赵烈站在众军之后,半跪的姿势还未起身,掌心却早已被汗湿透。
他盯着那立于火光中的人影。
萧宁。
那一袭素袍被火光映得泛出金边,衣角被夜风拂动,像要随风而去,却始终立得笔直。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目光平淡,神情如霜。
周围一片呼喊、叩首、激动、震动,可他自己心底,却是一片空白。
“陛……下……”
那两个字在他心底轻轻滚动,像是烙铁,滚烫得发烫。
他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心跳越来越重,像要冲破胸膛。
那是他亲眼看着一刀斩敌的少年。
是他以兄弟相称、共饮烈酒的“宁小兄弟”。
是他同生共死、并肩迎敌的同袍。
可如今——
那个人,竟是陛下?
赵烈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一时间,天地都似乎空了。
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的神情僵硬,像被瞬间冻住。
那眼神,既震惊,又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只觉得脚下的地在轻轻晃动。
那一刻,他像是陷入了梦里。
——是梦吧。
——怎么可能?
赵烈的喉咙微微动了动。
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
可脑中却不停浮现那一幕幕。
那夜,他们围坐篝火旁。
宁萧笑着,用那种极其肯定的口气说:“放心吧,北境的一切,陛下看得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