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我给你顶着,你找准机会……往西边走,营门那处有暗岗,是我安排的人。”
他说到这儿,声音压得更低,
“出去之后别回头,先活下来再说。”
火光在赵烈的眼中摇曳。
那眼神里有冷、有狠,也有一种极深的悲意。
他是知道的——
若真让萧宁走,他自己便要留下。
这一局,得有人做挡刀的人。
他咬紧牙关,语气极轻,却坚定如铁。
“我这把刀,能拖一点时间。
你要记得,出去后别管我,别管这儿的事,能走多远走多远。”
萧宁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应声。
只是那双眼,缓缓转向赵烈,
在火光中映出一点深沉的亮。
片刻后,他轻轻一笑。
那笑极淡,却出奇的平静。
“赵都尉。”
他的声音很低,却透着一种安然的从容。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赵烈愣住。
那一瞬,他竟觉得这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
那语气里没有狂妄,没有慌乱,
甚至连“自信”都谈不上——
更像是一种笃定,一种……已知结局的淡然。
风呼啸着掀起帐幕的边缘。
火光照在萧宁的侧脸上,
那神情之中,不见惶恐,
只有一种深藏的锋锐与静意同在。
赵烈的心,忽然有点乱。
他看着那笑,
心头竟生出一丝无名的预感。
——这小子,都这等情况了,好像竟然依旧没打算逃。
他想再开口,可还未等出声,
梁敬宗的喝声再次传来。
“蒙大人!请立断!”
那声喝得撕心裂肺,震得整座营帐都在微微颤动。
紧接着,杜崇武与众亲信齐声高呼:
“请立断军法!请立断军法!”
那震耳的呼声,像一股狂浪,直扑向案后那道沉静的身影。
火光被吹得横斜,连空气都似乎在燃烧。
赵烈的刀微微一抖,
眼角的余光仍锁在萧宁身上。
那少年没有动。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静静地望向上首——
望向那仍旧沉默的蒙尚元。
那一刻,整个营帐的气息都仿佛凝成了铁。
每个人的呼吸都被死死压住,
所有的声音都归于一处——
那一声声,
“立断!”
赵烈的指节绷得发白,
胸腔里的怒与不甘在翻滚。
他几乎要冲上去,可又被那双平静的眼制住。
那一双眼,冷静得近乎诡异。
仿佛在告诉他:
——“别动。”
火光映着血,
风掠着旌旗,
整个营帐的空气,
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赵烈的喉头滚动,
他忽然明白——
萧宁根本没想逃。
他在等。
等一个谁也料不到的变数。
而他赵烈,
能做的,
也只有一件事——
站在他面前。
于是,他不再说话。
只是缓缓挺直腰背,
手中那柄横刀,
在火光里泛起一线寒光,
冷得如霜,
也重得如山。
夜风掠过,帐外的旌旗猎猎作响,仿佛无数压抑的怒声在风中低吼。
火光在风里乱跳,映在众人的脸上,一闪一灭。那一层昏黄的亮,照得每个人的神色都像罩着一层冷铁。
空气中血腥气未散,厚重得几乎能凝成水。
蒙尚元依旧没有动作。
他静静地坐在案后,像一尊石像。
那双深陷的眼,漠然地望着火焰,没有焦点,也没有情绪。
梁敬宗和杜崇武跪在地上,双膝早已麻木。血、灰、尘混着汗从他们的额头滑下,沿着脸颊滴落。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既有焦躁,也有不安。
——怎么还不动?
这局势,他们自以为已经推到了极致。
他们以“军纪”为刃,以“公道”为盾,逼得赵烈无路可退。
军中上下的气势,也被他们搅得翻滚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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