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是关键,边军兵权、禁军调动、驻防情报皆需自此出手,一旦此职落入自家人手中,便仍能插手边防、制衡左相。
这,才是真正的筹码。
王擎重低声言道:“如今不过是两军对峙,若他退一步,我们自然进一寸。”
“若这一步他真退,那后面,便是咱们来设局了。”
林志远听了这话,微微颔首,眼中笑意更甚。
这一刻,朝堂上的肃穆,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层皮囊。
他们仿佛已从这句“议兵部补缺”中,看出了天子退意,看出了掌局者的踌躇——
甚至,看见了接下来,那份人事诏书的落笔。
“他果然不敢动我们,王大人明鉴啊。”林志远低声道。
王擎重淡然点头。
“兵部尚书,只可能是咱们的人。”
……
太和殿内,肃穆如常。
萧宁声落之后,殿中仍无人出列。
无人请议,无人附议,一时间,朝堂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而实际上,风浪早已在静水之下起伏翻滚。
清流一列最前方,许居正微微偏头,与霍纲对视一眼。
霍纲眉头动了动,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忧色。
显然,两人皆是同一念头——
兵部尚书的补缺,来得太早了。
许居正心中微微一沉。
今日亲赴乾宁殿、今晨更是冒昧入宫劝谏,皆为止战于未发,拖延“打蛇”之锋。
天子虽未正面表态,却也未否定其言,本以为今日之朝应以稳为主,静观局势。
可谁曾想,开口便是“兵部补缺”。
他心中一紧,暗想:
“这是要以补缺为名,行人事之调;若用得不妥,不啻于火上浇油。”
“可若反其意而思……也许,这就是退意的信号?陛下这是,打算安抚新党了啊!”
霍纲低声靠近,传音入耳:“是啊,只能说,今日新党给陛下上的眼药,实在是太狠了啊。”
许居正微微颔首,沉声回道:“若此位落入新党,那便说明陛下已有所忌。”
“是为安抚之策。”
他语气微顿,眼神略宽,“那昨夜一番奏疏,加今晨之劝谏,也算奏效。”
……
大殿之中,魏瑞仍立于清流中部,神情冷峻如常,眸色不动,只看向前方的御座。
他的神色无人敢揣度,但周遭几位清流中人,心头早已浮起一丝松动。
“看来……陛下今日的兵部尚书补缺,是稳局之选。”
“许大人昨夜必是劝得着了天子。”
“陛下虽然年轻,未至固执之极。”
有人悄悄低语,更有人忍不住在笏后互视点头,暗自松气。
连新晋为左相的边孟广,也在第一时刻将目光落在许居正身上。
许居正微微点头,却并无太多喜色。
在他看来,这固然是一种“信号”,但同时也意味着——
“新党之势,并未真正压下去。”
“天子……仍在试图平衡。”
……
另一边,王擎重、林志远等新党中坚之人早已抑制不住喜色。
王擎重甚至轻轻向身侧的林志远拱了拱手,目光中尽是笃定:
“这一步,稳。”
林志远眼角一挑,略带讥诮地望了清流一列一眼,低声道:“我看许居正那神色都缓了。”
“陛下是怕了。”
“真该让他们看看,今日那几十个空位,是怎么让天子下不了手的。”
王擎重抿了抿嘴,眸中隐隐透出冷意。
“这一步,我们得了先手。”
“接下来,该看谁来接这位子。”
……
朝堂之上。
萧宁未再多言。
他只是淡淡扫过殿中左右,语气依旧清冷:
“兵部之缺,自昨日便已腾出。今日早朝,诸卿当议人选。”
他没有对“请病不朝”一事作出只字责问,更未表露一丝不满之意。
在众人眼中,这就是“让”。
就是——“朕已看见你们的牌,也认了。”
清流一列不少人心中涌出复杂的情绪:
他们当然知道新党刚刚做了什么。
他们当然知道这并非什么光明正大的举措。
可天子一句话未说、一笔未落,便轻轻揭过这桩“请病之事”,转而提出“补缺”——
这叫众多清流之人,怎能不心头发紧?
魏瑞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仿佛不喜这般无声的“服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