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偃师到洛阳的二十里官道上,夏风裹挟着洛水的湿润,行至半途,远远望见洛水如一条碧绿的绸带横亘在前,岸边的垂柳被风拂得枝条轻摆,洛阳城已至眼前。 离城门还有二三里地,道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白未晞减缓速度,马车慢慢行进。路过两个穿长衫的年轻人时,交谈声传了过来, “说来可惜,官家本想迁都洛阳,若不是众臣力劝,这西京如今便是都城了。”
另一个年轻人目光望着洛阳方向,语气里满是怅然,“你瞧这洛水环抱,邙山作屏,哪点比不上开封府?”
“虽是陪都,可热闹程度半点不差。前几日我去南市,见着胡商带着安息香来卖,还有咱们匠人做的牡丹瓷,我瞧着比东京的花样还精巧。”
……
白未晞这才恍然,原来如今定都开封为东京,洛阳为西京,虽为陪都,却因历史底蕴与地理位置,仍是南北客商汇聚之地。
过了洛水桥,洛阳的城门终于撞入眼帘,城墙由青砖砌成,高达三丈,城门上方的匾额用朱漆写着“西京”二字。
守门的卫兵穿着整齐的公服,腰间悬着铜刀,对来往行人做着查验。进城后街市的热闹便扑面而来。主街的青石板铺得平整,路两旁的商铺多是两层砖木小楼,门脸刷着浅褐或朱红的漆,幌子在夏风中招展。
有几家点心铺子门口摆着不少牡丹干花、牡丹糕。还有匠人正在制作牡丹瓷,瓷胎上的牡丹纹样栩栩如生。
行至天津桥,这座横跨洛水的石桥栏杆上刻着莲花纹,虽有些斑驳,却依旧精致。桥上有个说话人正围着一群人讲古,声音洪亮:“当年兰陵王戴面具出战,在邙山脚下大破北周军,那《兰陵王入阵曲》可是传遍了洛阳城!”
台下有人追问:“那邙山是不是埋着好多王侯将相?”说书人点头:“可不是嘛!‘生在苏杭,葬在北邙’,那地界可是风水宝地!”
白未晞勒住缰绳听了片刻,邙山埋得人太多了,不止王侯将相,还有她这种的普通人数不胜数。
邙山。不知老树精是否化形……念及至此,白未晞不再停留,驾着马车奔邙山而去。
车轮碾过熟悉的山道,发出“吱呀”的轻响,最终在那处熟悉的、萦绕着浓郁草木清气的山坳口停了下来。
白未晞轻巧地跃下车辕,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那棵老樟树上。
与上次冬日归来时不同,此刻的老樟树周身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勃勃欲发的生机。
墨绿色的叶片油亮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每一片叶子都似乎在微微颤动,吞吐着天地间的灵气。树干上那道深邃的裂缝边缘,隐隐有柔和的、淡金色的光晕流转不定。连周遭的空气都因此而变得粘稠、灵动。
几乎在她踏入山坳的瞬间,那道裂缝便无声无息地张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迅速、自然。那对琥珀色的、由精纯木灵之气凝聚的眼珠随之浮现,光芒温润而璀璨,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与激动,牢牢锁定在白未晞身上。
“未晞!” 老树精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回荡在山坳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开怀,“你来了!好,来得正好!”
白未晞走到树下,仰头看着那对光芒流转的树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即将破茧而出的磅礴力量,”你看起来很好。“
“你感觉到了吗?感觉到了?!” 老树精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如同一个即将达成夙愿的孩子,“就是这几日了!老夫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层最后的隔膜已经薄如蝉翼,契机就在眼前!哈哈,近千年等待,终至此刻!”
它畅快地抒发着内心的激动,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欢快而有力的沙沙声,仿佛整座山坳都在为它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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