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果然雅致,红木桌椅,墙上还挂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檀香。然而,这风雅之下,是隐而不发的戾气。四个穿着黑色紧身短打的壮汉,分立四角,双臂环抱,鼓胀的肌肉几乎要撑破布料,眼神凶悍,带着审视与威胁,牢牢锁定在白未晞身上。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胡老板热情地请白未晞坐下,亲手斟了杯碧绿的茶汤推过去,笑容可掬:“姑娘面生得紧,怕是头一回来我们寿春这小地方吧?不知从何处,在哪条道上发财?姑娘这般惊世骇俗的听骰本事,胡某真是大开眼界,佩服,佩服!”他话语带着试探,想套出些根底。
白未晞没看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茶,也没接他的话。她直接站起身,双手抓住粗布口袋的底部,猛地向上一提!
“哗啦啦——哐当!”
银锭、碎银、成串的铜钱,倾泻在红木桌面上。银锭砸出闷响,碎银跳跃滚动,铜钱相互撞击着四处迸溅,有几枚甚至滚落到胡四海的脚边。一座小小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钱山,瞬间堆满了桌面,刺人眼目。
胡四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微缩。角落里的打手们身体瞬间绷紧,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后别着的短棍。
在一片死寂中,白未晞看着胡四海,只平静地说了八个字: “都给你。我要看县志。”
内室里落针可闻。
胡四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张了张嘴,却没立刻发出声音。他看看桌上那堆银钱,又看看眼前这个神色没有丝毫波澜的少女,一股被戏弄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却又被对方那完全不合常理的举动和深不见底的平静硬生生压住,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猛地吸了口气,抬手指着那堆钱,又指向门外,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尖利变形:“你……你闹出这么大动静,赢我这么多钱,就为了……为了看县志?!”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茫然,“你看县志你去衙门啊!去找县丞、找主簿!那破玩意儿就在县衙户房的库房里堆着生虫子!你跑来我赌坊?!你这是耍我胡某人玩吗?!”
他感觉自己半辈子积攒的阅历和城府,在这一刻都被这莫名其妙的要求砸得粉碎。
白未晞看着胡四海因惊怒而有些扭曲的脸,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认真,回答道:“衙门不会让我看。你能。”
胡四海愣住了。
开赌坊的,黑白两道都要沾,县衙里的胥吏、班头,乃至更高一层的官员,哪个不得打点周全?私下里行些方便、查阅些非紧要的卷宗,对他胡四海而言,确实不是难事。
但这等心照不宣的勾当,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如此直白地点破,还是一种近乎命令式的交换,让他感觉脸上没面儿,尤其还是在自己这一众手下面前。
他脸色青白交加,眼神复杂地打量着白未晞。这女子太邪门!赢钱的手段邪门,此刻的镇定更邪门。他混迹江湖多年养成的直觉在疯狂叫嚣:此人危险,不宜硬碰。但那点被冒犯的、属于地头蛇的面子,又让他不甘心就这么服软。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疑,脸上重新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语气带着威胁:“小姑娘,话可别说得太满。这寿春城有寿春城的规矩,我胡某人的面子,也不是这么用的。你今日这般行事,未免太不把我‘四海阁’放在眼里了!” 他声音陡然一沉,眼神锐利地逼视着白未晞,试图用气势压垮她。
然而,白未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沉静得过分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这番作态,不过是戏台上一段无关紧要的锣鼓点儿。
胡四海心头一沉,知道吓唬不住。他眼角余光瞥向角落里的打手,微不可察地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最为魁梧、脸上带疤的汉子,早就按捺不住。他见这瘦弱女子竟敢如此无视老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