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的,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同类”,一旦对方不符合他的想象,那份“懂”就变成了恨,变成了杀人的刀。
“后来呢?”韩熙载的声音沉了些。
“后来……”吴远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落进了深水里,“我看着他转身要跑回戏坊,我就想,既然你不要我的懂,既然你非要跟那些女人一样嫌我,既然你们喜欢女人,那就用‘女人的东西’,送你们走。”
他顿了顿,“他跟张骏一样,到死都不明白,我只是想找个懂我的人而已。”
书吏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他想起查案时,从李四家搜出的那几块残墨,还有陈玉郎书房里那方端砚,心里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故事。
“李四是第三个。”吴远的声音低了些,却更冷,“他推着货郎车路过松烟阁,见我搬墨锭会过来搭把手,说‘伙计,累了吧,歇会儿’。我看他手上的茧子,看他清瘦的脸,我就知道他活得苦,苦得像我小时候,连碗热粥都喝不上,却还要强撑着笑。”
“我把挑剩下的残墨给他,说‘你跑货辛苦,这点墨换点钱,吃些好的’。”吴远的指尖在砖上画了个小小的货郎车,“他接过墨时,说了声‘多谢’,眼睛亮了亮。我以为,他懂我的意思,懂我想帮他,想跟他一起扛着这苦日子。”
“我约他在染坊后巷,说‘有笔生意,想跟你合伙做’。他来了,手里还攥着我给的残墨,我表明心迹后,他却开口说‘吴兄,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有媳妇,她跟着我住破屋、吃冷饭,我不能对不起她’。”
“媳妇?”吴远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又是女人!你跟她住破屋、吃冷饭而已,她有什么好?”
“陈玉郎是第四个。”吴远的声音已经没了温度,像块冰,“他来看寄放的端砚,手指轻轻擦着砚台边缘的灰,眼神里的傲气得很,却总在没人时,对着砚台叹气。我知道他真心喜爱那砚台的。”
“我偷偷把端砚拿出来,每天擦一遍,连砚台缝里的墨渣都挑干净。”吴远的眼底又泛起痴光,“我约他在寒梅墨坊后巷,说‘这方砚台,只有你配用’。他来了,拿到砚台后很是开心,说我有心了。”
“既然说我有心,”吴远猛地站起来,差役上前按住他时,他还在挣扎,“他为何不从我。那些女人不过是披着绫罗绸缎的豺狼!他们都喜欢女人,都骂我是怪物,都拿女人当挡箭牌!我给他们我能给的最好的,书、帕子、墨、砚台,我懂他们的委屈,懂他们的心头好,可他们偏要拒绝,偏要往火坑里跳!”
“那我只能让你们停下来!”吴远的声音里全是崩溃,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青砖上,“我用银簪,那个伙计设计的那款,女人的首饰。我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女僵尸’干的,你们不是喜欢女人吗?那就让‘女人’来收了你们!”
韩熙载终于开口,声音沉得像大堂的青石板,压过了吴远的疯癫:“吴远,你所谓的‘懂’,是盯着别人的软肋织网。你送的书、帕子、墨、砚,是裹着糖衣的钩子。你杀他们,是因为你把自己对女人的恐惧,变成了见不得光的执念,把别人的正常心意,当成了对你的背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的证物,“他们收下你的东西,他们在身边人那里都念着你的好。但是你,错把痴念当真心,错把算计当懂得。”
吴远被差役按跪在地上,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只是盯着堂下的青石板,嘴里反复念叨着:“我最懂他们……我只是想找个不嫌弃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