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生病你一定担忧坏了,我去给你倒碗水,也缓口气。”没等宋瑞推辞,她就朝着灶房的方向走,灶房在厢房旁边,挨着外院的墙角,她早留意到了,此刻借着“倒水”的由头,正好能进去瞧瞧。
宋瑞愣了愣,想拦却没拦住,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觉得苏娘子这种不把她自己当外人是因为同他亲近。
苏玉走进灶房,先反手轻轻掩上了门,灶房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台擦得发亮,没有半点油污。靠墙摆着个陶制米缸,她掀开着一瞧,里面竟都是精白米,这哪是寻常人家能吃得起的!
米缸旁边是个竹编油篓,蒙着油纸,篓口扎得严实,能看出里面的菜籽油还满着,油色清亮,不是她平时买的那种混着渣子的“杂油”,那种油便宜,但炒菜有腥味,只有家境好的人家才会买纯菜籽油。
她的目光又扫过灶台边的小陶架,上面摆着个青釉盐罐,罐口擦得干净,里面是细白的精盐。最边上还有个竹篮,里面装着晒干的笋干和菌子,都是江南山林里的干货,泡发后能凑着青菜炒,算是“好菜”了,寻常人家只有过节才会拿出来。灶膛里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是干透的桑树枝,桑木耐烧,火旺还没烟,这种柴火也是贵上很多的。
苏玉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起来,精米满缸,菜油满篓,还有细盐和干货,这哪是“凑活过日子”?分明是家底厚实!
可既然他有如此家底给自己送的居然是糙米!苏玉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白未晞买的。
苏玉拿起水瓢,从陶制水缸里舀出清水,水缸里的水清亮见底,连点沉淀都没有。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水缸的陶壁。这缸是正经的本地陶窑货,不是粗制的土缸,摸着手感细腻。
她看着这一切更后悔前几日没答应宋瑞的表白了,要是早知道他日子这么殷实,她哪里还用得着“抻着”,早就点头应下了!
“苏娘子,水倒好了吗?”宋瑞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就来!”苏玉连忙应着,端起粗瓷水碗,轻轻掩上灶房门,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真切了些。
她端着水碗走到院子里,递给宋瑞,笑着说:“你这灶房收拾得真干净,比我那炸油条的摊子利索多了。”
宋瑞接过水碗,喝了一口,笑着说:“我娘闲不住,平日里洗洗涮涮的时候居多。”
苏玉本想问问这院子是何时置办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初次上门,问太多反而显得刻意,反正灶房里的东西不会骗人,宋瑞的家底,她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她转而聊起别的:“说起来,你这牙行近来是不是很忙?已经多日不见你了。”
“可不是嘛,”宋瑞放下水碗,说起牙行的事,话也多了些,“最近确实忙得紧,连秋收回村里收租子都顾不上,还是未晞姑娘陪我娘去的。”
苏玉听着,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收租子,还有租子!灶房物资充足,院子宽敞,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她脸上的笑容愈甚,声音也很是软和,陪着宋瑞闲聊,说些东街口的街坊趣事等。
夕阳渐渐斜了,落在柿子树上,把叶子染成暖红色。苏玉起身要走,宋瑞执意要送她到巷口,她笑着推辞:“不用,我熟路,你赶紧回去照看婶子,明早我再过来给她熬粥。”
走到巷口时,苏玉回头看了一眼鸽子桥小院的门,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那里很快就是她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