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日头坠到西边屋檐时,第二场比武的铜锣声刚歇,第三场的签筒便被捧到了台中央。
麴云凰站在候场区,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箫,眼尾余光瞥见斜对角的吴帮主正端着茶盏,指节把青釉盏捏得泛白——那是他惯常动杀心的模样。
"
麴姑娘,且留步。
"
陈护卫不知何时从廊下转出来,玄色护卫服上沾着草屑,腰刀碰在廊柱上出闷响。
他手里晃着块铜牌,牌面"
监武"
二字在日光下刺得人眼疼:"
按规矩,赛前得验验兵器。
"
麴云凰脚步微顿。
她今日穿了月白劲装,玉箫用红绸系在腰间,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武器。
可陈护卫的手刚要碰箫管,她便错开半步,袖中暗扣的银针对准对方腕脉:"
陈护卫今日格外尽心。
"
"
职责所在。
"
陈护卫干笑两声,目光却往吴帮主的方向飘了飘。
他伸手去抓玉箫,指节上还留着昨日被她箫风割破的红痕:"
姑娘莫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
且慢。
"
一声清润的男声从旁截断。
冯承煜摇着折扇晃过来,墨竹纹扇面半掩着眉眼,只露出唇角那抹似笑非笑:"
武林大会的规矩我倒背如流,何时添了赛前验兵器的章程?"
他啪地展开扇子,扇骨上半朵墨梅在风里若隐若现,"
陈护卫若是闲得慌,不如去查查东角门的狗洞——昨日我见有小贼往里头钻呢。
"
候场区霎时响起零星轻笑。
陈护卫的脸涨成猪肝色,攥着铜牌的手直抖:"
冯公子这是要干涉监武司的差事?"
"
干涉?"
冯承煜忽然收了扇子,扇柄不轻不重敲在陈护卫肩井穴上。
那是习武之人的麻穴,陈护卫顿时半边身子麻,"
我不过是替周盟主守规矩罢了。
"
他抬眼看向贵宾席,"
周盟主,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盟主正端着茶盏看戏。
这位白须飘胸的老者放下茶盏时,茶盖与茶托相碰,出清脆的"
叮"
声:"
陈护卫,武林大会自开以来,只验参赛资格,不验兵器。
你若要改规矩,须得今日所有参赛者签字画押。
"
他目光扫过四周,"
难不成陈护卫觉得,在座的各位英雄都是藏奸耍滑之辈?"
"
不敢!
"
陈护卫慌忙后退两步,额角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狠狠瞪了麴云凰一眼,又冲吴帮主使了个眼色,这才踉跄着退到廊下。
吴帮主的茶盏"
咔"
地裂了道细纹。
他盯着麴云凰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原计划是借验兵器拖延时间,等辰时三刻的锣声一响,这丫头便算弃赛,他安插的"
药人"
就能不战而胜。
可谁能想到那姓冯的公子突然横插一脚?
"
谢冯公子解围。
"
麴云凰转身时,眼尾微挑,"
只是公子对大会规矩这般熟悉,倒像是常来捧场的。
"
冯承煜又摇起扇子,桃花眼弯成两瓣月牙:"
姑娘这是夸我呢?
上回见姑娘使玉箫,我便想着,今日定要瞧个痛快。
"
他话音未落,演武场中央便响起铜锣重响,"
呀,第三场要开始了。
姑娘请,我在观礼台给你占了好位置。
"
麴云凰踏入赛场时,日头正落在她左肩。
她的对手已站在对面——那是个铁塔似的汉子,裸露的胳膊上纹着青面獠牙的鬼头,肌肉块块隆起,连擂台的木板都被踩得吱呀作响。
"
姓麴的,爷劝你识相点。
"
汉子扯着嗓子吼,声如洪钟,"
等会爷一拳头下去,保准你连玉箫都握不住!
"
观众席传来嘘声。
麴云凰却盯着他的手腕——那处有一圈淡青的勒痕,像是长期戴铁链留下的。
再看他的眼神,虽凶神恶煞,却带着股子木然,像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了神智。
"
吴帮主的药人,果然够狠。
"
她指尖轻轻划过玉箫孔洞,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所谓"
药人"
,是用秘药催武者潜力,虽能短时间内提升功力,却会损伤经脉,沦为任人驱使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