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从码头回来后,陈知微脑海里一直想的今天肖明救她的场景。她本想尽快告知父亲,让父亲帮忙。她清楚记得父亲与县管所所长是棋友,可回家发现父亲早已去上班,打了几个电话回复的都是在开会。
一大早,陈树荣就去了厂里,今天对他而言也是重要的日子,承包制能不能进展下去就在今天。会议进展并不顺利,原本是商量如何落实承包制,结果大家今天还是说承包制不靠谱,很多部门领导纷纷站出来,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陈树荣坐在长桌尽头,眉头紧锁,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积攒了长长的一截烟灰。此刻他的面前摊开着几张丸剂生产线的设备报价单以及一份触目惊心的库存积压清单。里面不仅有感冒片、过时的土霉素片,还有大量计划调拨来却用不上的药用蜂蜜和辅料。
张立坤已经明白了,林建国今天挑明了就是要让大家站队了,而明显在人数上,陈树荣不占优势,目前也只有供销科的孟潭清和技术科没有表态。他深知陈树荣的苦恼,指着丸剂自动封装线的示意图说道:“各位领导,不能再迟疑了,你们看看沿海地区,看看人家的工厂,我们以前的那些糖衣片、土霉素片早就无人问津了。如今市场认可的是丸剂、胶囊。”
张立坤拿出胶囊和丸片的样片继续说道,“这些东西便捷、卫生而且利润空间大,我们守着这堆陈旧的压片机,无疑是在等死。”他激动地挥舞手臂,指向窗外远处的片剂车间,“而且我们的这些设备都是60年代的,能耗高得惊人,次品率也高,光是省下的电费和原料损耗,几年就能省下购置新设备的钱。更何况,新产品能开拓销路,盘活资金。”
周国栋刚想说话,供销科长孟潭清就长叹了口气,林建国立刻示意周国栋不要说话,果然孟潭清站了出来:“改革是好事,但是立坤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丸剂在我看来不过是花架子,咱们厂几十年的招牌靠什么?靠的就是土霉素片、感冒通片。老百姓认可这些,当下市场形势是不好,可你搞新花样,谁会认可?万一生产出来卖不掉,那岂不是雪上加霜?再说了,”他猛吸了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你说的那个引进新生产线更是无稽之谈,我们厂里本来就没钱了,几个月没发工资了,钱从哪儿来?”
张立坤刚想说话,就被孟潭清挥手制止了,“别跟我说贷款,贷款拿什么还?到时候还不上,银行把咱厂封了,大家都喝西北风去。”他环顾众人,大家都认同地点了点头。
一直没说话的林建国摘下眼镜,动作迟缓地擦拭着衣角,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孟说得在理。咱们肩负着八百多号人的生计,一步走错,便万劫不复。这丸剂生产线,动辄几十万上百万,风险太大。如今全国多少厂子都在叫着改革,都在上马新项目,结果如何大家也都看到了,多少成了烂摊子?咱们还是得立足根本,想想如何清理库存,再压低老产品成本,熬过这个冬天再说。改革……步子迈太大,容易摔跤。”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投向陈树荣。
话音刚落,几个部门领导立刻响应。保守意见占据绝对上风。张立坤看着陈树荣,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林厂长,我觉得您说的不对,改革有失败是正常的,但不能因为改革有失败就裹足不前。目前我们厂改革是势在必行的,而且我记得昨天厂长也说了今天讨论的是具体方案问题。改不改改革昨天已经讨论过了。至于孟科长说的钱的问题,我们可以把厂里那三辆还能开动的运货卡车抵押给银行,先贷出启动资金,设备可以先付一部分定金,等新产品问世,打开销路,很快就能回笼资金还贷。”
“小张啊,”林建国拖长声调,语气里满是刺骨的嘲讽,“我理解你急着想证明自己研究的那个什么活络丸。但就为了你一个人的项目,要让全厂背上贷款?万一生产线上了,产品卖不出去呢?到时候贷款还不上,设备成了废铁,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周国栋立刻跟上,附议:“就是,你一个小小副科长,懂什么。”
张立坤直视林建国,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林厂长,我张立坤对天发誓,没有半点私心,上个月我跑了上海、广东十几个药厂,亲眼看到人家靠着新设备、新产品,产值翻了几番。”
随后,他转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声音越来越洪亮,“承包制是大势所趋,丸剂生产线是我们最后的机